阮媛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长得并不高，脸上尚有稚气未脱，说话的口气倒是跟常年游街混巷的无赖一般。

“你是谁家的孩子，从哪学来这满口浑话，你家里的大人呢？”

那孩里叼着一枯草，双手叉前，满不在乎地说：“我是我家的孩子，我家里的大人在家里。”

阮媛媛气极反笑，当即卷起袖子，跳下马车就要扯上他的领。

“好小子！你最好永远都这么嚣张！”

江秋见势随着阮媛媛下了马车，连忙拉开扯着领的手。

“没撞到人便罢了，小孩子无礼自有他父母教训，你又何必替人家费这个劲？”

阮媛媛这才放开了手，“说得有道理，我才不管他，他如此得罪人，早晚有一天会被打死。”

江秋四顾周围，发现此地并不悉，京城之中道路大都宽敞，车来人往有序，这里却有些拥挤且杂乱无章。

怪不得这个小孩会突然间冒出来。

“这里是何？”江秋问道。

阮媛媛：“这是东莲街。”

东莲街？

江秋默念着，这不就是白文澄家所在之地。

神一转，眉眼带笑，温和客气地对着小孩说：“你什么名字啊？”

小孩见江秋不似阮媛媛那般刁蛮，便也正应答，“我小野狗。”

江秋难以置信，狐疑地盯着他一本正的神。

阮媛媛笑出了声，“竟然还有人姓‘小’？”

江秋也怀疑他在胡说八道。

小野狗踮起脚，大声地说，“我就小野狗，我爹说贱名好养活！”

阮媛媛随即问道：“那你爹什么？”

“我爹野狗！”

“好吧。”

江秋转过来，投给阮媛媛一个眼神，让不要再杆打诨。

然后掏出一枚银子，塞到小野狗手里，“你是住在这东莲街吗？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小野狗拿起银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然后乐开花地把它收怀中，“问吧，只要是东莲街的，没有我不认识的！”

江秋说道：“白文澄你可认识？”

“白文澄？”小野狗转了转眼珠，“就是住在街尾的白秀才？”

“对，就是白秀才！”江秋见他对白文澄像是稔，正好从他这里打探点白文澄的消息。

小野狗从头到尾打量了江秋和阮媛媛二人，锦华服，非富即贵，看着就很有钱的样子。

小野狗歪着头，问道：“那白秀才也找你们借钱了？”

“借钱？”江秋不解，“他常向别人借钱吗？”

难道门第清贫至此，要靠借钱度日？

小野狗把头摇拨浪鼓，“他是最近才借的，可惜我们都很穷，借不了那么多。”

“他借钱去做什么？”

江秋心想，总不至于连去江家下聘的银两都要四告借吧？

“他娘前一阵病了，一直躺在床上，前两日有一个郎中来瞧，说有一贴妙药可以除，但是要五百两银子，白秀才拿不出钱，又不忍让亲娘病死，才四去借钱。”

江秋心下暗惊，白文澄如今连五百两诊金都拿不出来，又拿什么去娶江家的小姐？

虽然江应礼为了尽快定下儿的亲事，也不会嫌弃他出贫寒，但白文澄为了母疾四筹借的事，江冬雪到底知不知？

这件婚事或许并不想表面看那么简单。

即便是阮媛媛这样素日里没有心眼的都看得出来不对劲了，“我们可怜的冬雪妹妹，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江秋抬眼向远的屋脊，重重叠叠的瓦片，一瓦连着一瓦，仿佛高耸云，没有止境。

“白文澄如今在家里吗？”

小野狗指着街尾的方向说，“那就是他家，不过他昨天出去借钱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外出借钱，借到连夜不归？

阮媛媛低声说道：“借钱不好借，可他连夜不归，又能去哪借到钱呢？”

一个很不好的想法霎时间呈现在江秋的脑海中。

江秋死死地盯着白宅所在，脸变得极为难看。

阮媛媛见变了脸，紧张地晃了晃的手臂，“秋姐姐，你怎么了？”随即放低了声音，“咱们还去买贺礼吗？”

“不买了。”江秋说完就转上了马车，“回府！”

阮媛媛见状也跟着上了马车，今日本来欢欢喜喜地出门，没想到遇到个小孩，听得一耳朵糟心事。

这世间子婚嫁本就不容易。

像江秋这种盲婚哑嫁的，就怕遇上个坏心眼的丈夫。

像江冬雪那种不看重门第，只求心意的，就要为生计奔波。

若是嫁过来也只能跟着白文澄一起四求借银两，那还不如待在家继续当的江家二小姐呢。

江秋回了将军府，径直就打开了道。

叶潇声不在，倒是可以了些设防，白天都可以到醉香阁去。

江秋让九羽去打探相府的消息，另外派了花溪去查江应礼。

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醉香阁的手会到了江府。

江秋在醉香阁内焦急地等待消息，手指不停地挲着手帕，但愿事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直到日落西山，九羽和花溪才回来。

见九羽一脸不安地走了进来，江秋已然猜中了七八分。

“阁主，白文澄昨夜的确被留在了相府，我赶到之时，白文澄正从相府走出来，看着疲力竭，仇大苦深的样子。”

江秋神动了动，随即又闭上了眼，“那郎中也是相府的人？”

九羽点头，“正是！”

江秋扯动了角，发出两个字：“蠢货。”

“白文澄并不知道为他母亲看病的郎中是相府的人，应该是上了当，还被相府诓去了，跟丞相借了五百两银子。”

九羽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皱眉，被人卖了还对别人恩戴德，这秀才实在是太蠢。

江秋睁开眼睛看向花溪，“江府那边有消息吗？”

花溪走上前一步，“如阁主所料，江府的确大有可图了。”

江秋眼神一顿，无声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