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清晨，太后宫中传出一阵又一阵的躁动。

满宫的人全部跪在院中，地上落了一夜的积雪，膝盖跪在上面，不稍多时，便能觉到刺骨的寒。

宫太监们都冷得浑哆嗦，但主子盛怒之下，除了低头跪着，也别无他法。

太后坐于檐下，披着一大氅，脸上满是愤怒。

常年礼佛的，向来脾气平淡，除了对齐王格外慈爱之外，对任何人都是保持着冷淡的态度。

只是今天，脾气忽然火起来，满宫上下无一敢劝，齐王在宫外不便，于是下人就去把皇帝请了过来。

皇帝来时，看到大雪飘飞的院子里跪满了人，也觉心中一震。

“母后，这是怎么了？为何大清早的动气？”

太后冷哼一声，“为何动气？这就要问问皇帝了，你到底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皇帝闻言一愣，心凉了半截，“母后这话从何说起啊？”

他自问自己孝心虽不至于天动地，却也向来事事以太后为先。

地方的岁供，每次都先挑了好的孝敬太后，四季变化，也及时嘘寒问暖，早晚请安，从不怠慢，怎么就没有把放在眼里了呢？

太后猛然抬手，将宽大的袖子挽起，一道红的伤口赫然显现在手腕上，迹尚未干，明晃晃的极为刺眼。

皇帝瞬间紧张不安，拉着太后的手臂，焦急地问，“母后这是怎么了？是谁干的？朕把他杀了！”

太后把手了回来，将袖子放了下去，“昨夜里有人潜哀家宫中，试图谋害哀家，这宫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皇帝，你说他们该不该罚？”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冻得脸发白的宫人，“该罚。”

太后出一个满意的神，继续说道，“他们的确要罚，可该罚的不止是他们！”

站了起来，面对着皇帝，态度比刚才更加强，“哀家罚他们，是因为他们伺候不尽心，没发现主子有危险，可不知负责皇宫守卫的殿前司，放任刺客流宫中谋害哀家，究竟是作何想？”

“这个……”皇帝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太后遇刺，殿前司没有察觉的确是失职。

皇帝尚未把话说完，叶潇声就带着崔备急匆匆赶到。

“末将失职，未发现有刺客进宫，请陛下、太后责罚！”

叶潇声刚来就认错，态度谦卑，倒是让人意料不到。

皇帝不便明说，走到他跟前来，低声寻问，“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皇宫里混进了贼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有贼人溜到皇帝寝宫，他的龙纹玉佩，后又把玉佩完整地还回来。

当时他派叶潇声彻查此事，揪出了龙骁军一案，后来便再也没有发现贼人的影，不曾想，竟然还是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叶潇声并不多言，只说疏于防范，让贼人钻了空子。

见叶潇声没有辩驳，太后顺势开口，“叶将军，你是武将，军法上讲赏罚分明，如今是你出了疏忽，你说当不当罚？”

皇帝想从中打圆场，可一边是了伤的太后，一边是稀里糊涂承认犯错的叶潇声，既不能偏袒，又不能敷衍。

他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叶潇声说道：“听凭太后罚。”

说完，叶潇声拉着崔备，跟那些宫人跪在一，一副任凭置的模样，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皇帝鼓起勇气替他求，“母后，让他们以后加强守卫便是，朕再派几个功夫好的，在你宫里守着，大早上的，还冰天雪地，仔细自己冻坏了子，不然你先回屋去，朕来收拾他们？”

太后瞪了皇帝一眼，忽然厉声说道：“军纪在严不在慈，皇帝连这个都拎不清吗？若不好好置，今日伤的只是一只手，明日要的就是哀家的一条命了！”

皇帝被骂得哑口无言，他极出言顶撞太后，被骂两句，就更不敢说话了，他瞥了一眼叶潇声，投过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皇帝，哀家今天就要替你管教一番，你可服？”

太后盛气凌人，容不得皇帝说半个不字，“儿臣，多谢母后。”

“好。”太后立即转说道，“叶潇声监管不力，不堪为将领，今日起撤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

“什么？”皇帝闻言大惊，即便不敢反驳，也无法接这个决定。

“殿前司至关重要，此时撤职，皇宫守卫便如同虚设啊！”

叶潇声的能力有目共睹，有他在殿前司尚且有人进宫挑衅，若是撤职，满朝武将，无一能够顶替他的位置。

“正是因为殿前司不可或缺，才需要把它付到信任得过的人手中。”太后看了叶潇声一眼，手不凡的常胜将军，向来都是铮铮铁骨，宁折不弯，可今日倒是沉默得出奇。

“皇帝，叶将军虽勇冠三军，可皇宫守卫终究还是与带兵打仗不同，不如另择人选，叶将军的本领还是留在战场上吧。”

“母后……”皇帝还想再劝，可叶潇声一个示意的眼神投过来，他便转了口风，“母后说得极是，可另择人选还需些时日……”

太后笑了笑，“既然皇帝一时间想不出来人选，哀家倒是有一人举荐。”

皇帝怔了怔，“何人？”

“都虞侯，裴靖。”

此言一出，皇帝疑地看着太后许久，太后久居宫闱，怎么会对都虞侯如此稔？

他转头看了看叶潇声，一直没有言语的叶潇声此时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本来还不知道齐王撬动了哪些人，现如今知道了。

都虞侯已为齐王的羽翼！

也许是出于试探，太后还故意问了叶潇声的意见，“叶将军以为如何呢？”

叶潇声抬起头来，一脸严肃，不见半分被撤职的不满，“末将以为，裴大人堪当此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太后满意地笑了笑，“叶将军到底是识大体之人，皇帝你可还有意见？”

皇帝俯首，“母后安排妥当，儿臣没有意见。”

“那便拟旨去吧。”

太后说完转进了屋内，一扇门被合起，飘飞的风雪被隔挡在门外，呼啸敲打着紧闭的门窗。

皇帝隐隐不安，看着满院跪在风雪里的人，沉声道，“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