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行寫著:“截至本月,負債28.5萬元,每月還款額超過工資。”
這讓輿論一下倒向了王教授那邊。
顧父不甘心,他和顧母堅定的認為兒子的自殺,一定是導師造的,繼續在網上各種曝導師的榨行為。
他安靜的坐在一邊看著顧父敲鍵盤。
他不懂什麼是曝,但他知道視頻。
弟弟以前經常在手機里和他視頻。
最近幾個月,弟弟的視頻越來越了。
接下來的日子,家里來了很多人。
有的拿著話筒,有的扛著攝像機。
媽媽對著他們哭訴,說弟弟多麼優秀,說導師多麼可惡。
爸爸給每個人看弟弟的照片和獎狀。
三天后,顧父顧母去了顧宏任教的大學。
他們舉著牌子,在校園里大聲控訴導師的“罪行”。
網上也有支持顧父顧母的聲音。
“學圈黑幕!又一個被導師死的研究生!”
“嚴查王XX!還顧博士公道!”
輿論力下,校方啟了調查。
一周后,王教授確實被查出存在學不端、榨學生行為,被停職調查。
顧父顧母在鏡頭前痛哭流涕,說這是為兒子討回的第一份公道。
他依然不懂,只是躲在房間里,數著自己的手指。
一、二、三……
數到一百,弟弟就會回來了吧?
但弟弟依舊沒有回來。
那天晚上,顧父在整理顧宏的時,發現了一本藏在屜深的日記本。
他猶豫了很久,最終翻開了第一頁。
“今天爸又說,等我畢業工作后,要在家里加蓋一間房,讓哥哥一家搬來和我一起住,我不敢告訴他們,我往了一個孩,但聽說我家的況后,提出了分手……”
顧父的手開始發抖。
他快速翻著頁面,每一頁都像一把刀,扎進他心里。
“給哥哥轉了五千做康復治療,這個月又要吃泡面了……”
“爸媽給哥哥找了個對象,是個殘疾人,說以后他們生了孩子,就多了個能照顧哥哥的人。”
“如果可以選擇,我希哥哥能健康,或者……我從未出生……”
最后一頁寫著:
“我撐不下去了,對不起,哥哥,我你,但我真的累了。”
顧父合上日記本,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以前一直不敢承認,現在才終于正視了兒子自殺的真正原因:王教授只是垮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而他們做父母的,才是往駱駝背上不斷添加重的人。
顧父又哭又笑。
“我們錯了……阿宏的書里寫了……他說他撐不下去了……都是因為我們……”
顧母突然搶過那張紙撕得碎:“不!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是為他好!為他哥哥好!等他有了孩子就明白了!他怎麼能這麼想不開?”
在房間里的他慢慢挪過去,想撿起地上的紙片看看弟弟寫了什麼。
但媽媽一把抱住了他,哭得渾發抖:“兒,我的兒……媽媽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弟弟……”
;他不太明白,但他能覺到的痛苦。
這種痛苦像一種氣味,彌漫在整個家里,連他遲鈍的都能察覺到。
他輕輕拍著媽媽的背,像弟弟以前哄他睡覺時那樣。
等媽媽睡著了,他蹲在客廳沙發邊,低頭玩著一個破舊的魔方。
那是弟弟去年送給他的生日禮。
他轉來轉去,始終拼不好一面,但樂此不疲。
爸爸蹲在他邊,聲音沙啞,“弟弟……弟弟不回來了。”
他抬起頭,眼神茫然,不太明白“不回來”是什麼意思。
但他知道父親在說弟弟,他咧開笑了:“弟弟,買糖。”
這是顧宏每次回家都會做的事——給他帶一包水果糖。
顧父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
他站起,快步走進臥室,把臉埋進手掌里。
臥室墻上掛著全家福。
照片里,顧父顧母坐在前排,后站著二十歲的顧宏,他的手搭在哥哥肩上。
哥哥笑得很開心,而顧宏的笑容里,卻帶著一勉強。
顧父沉默的哭了一會兒,走出去,看到大兒子把魔方掉在了地上。
他彎腰想撿,卻因為肢不協調而摔倒在地。
顧父看著大兒子笨拙地爬起來的背影,突然想起顧宏五歲那年說的話:
“爸爸,為什麼哥哥和我不一樣?”
那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所以你要快點長大,以后照顧哥哥。”
顧宏上小學時,因為要提前回家照顧哥哥,從不參加課外活。
初中時,每次拿到零花錢都會分一半給哥哥買零食。
高中畢業填報志愿,他本想學藝,卻在父母的堅持下選擇了能“賺大錢”的計算機專業。
顧父突然到一陣眩暈。
他扶著墻,慢慢坐在地上。
那天晚上,哥哥聽到父母在房間里吵架。
“都是你!非要阿宏負責老大一家!連媳婦都要他幫忙找!”
“難道不該嗎?我們老了以后誰照顧他們?老大連自己都照顧不了!”
“現在阿宏沒了……什麼都沒了……”
爭吵變了哭泣。
他蜷在自己的床上,盯著天花板。
他的腦子轉得很慢,但他知道弟弟不會回來了。
就像外婆一樣,變了星星。
從那天起,顧父顧母變了。
他們不再接采訪,也不再更新控訴王教授的帖子。
顧母開始整夜失眠,顧父的頭發以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他們像兩個空殼,機械地做著家務,照顧他和他同樣殘疾的妻子、孩子。
他注意到,每當媽媽看到他時,眼睛里就會涌出淚水。
爸爸也是,總是著他的頭嘆氣。
他不懂為什麼,但他到口悶悶的,像被什麼東西著。
一天下午,他坐在院子里曬太。鄰居家的小孩跑過來,好奇地看著他。
“你弟弟真的自殺了嗎?”小孩問,“我媽媽說是因為要養你們一家才死的。”
他眨了眨眼。他依舊不太明白“自殺”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死”。
死就是變星星,再也回不來了。
“我媽媽說你們家很可憐。”小孩繼續說,“說你弟弟可憐,要養你們三個殘疾人……”
他突然站起來,作之快把自己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