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縣主聽了好一會兒沒作聲。
自己這個長子大抵素日里太過克制,只要吃醉酒,難免有些放浪形骸。
記得有一年,好像是他升任戶部尚書那年,他不知為何心有些不好,席間與人多吃了幾杯酒,也不回去睡覺,走到與他父親昔日垂釣的水榭里坐著。
放心不下,過去瞧他,卻見人前持重端方的長子也不知將哪家的小公子摁在上打屁,說人家是竊玉小賊。
那生得雕玉琢的小公子哭花了臉,大罵他是老狐貍。
云縣主都不好意思上前勸,直到見那小公子哭著跑了,才趕上前讓他回屋睡覺去。
后來他清醒些后,將這事委婉說給他聽。
他扶著額頭沉默了許久,打那以后再不輕易吃酒。
結果每一年都在寺廟拉著沈氏胡鬧!
是家里的床鋪不夠大,還是不好睡!
也不知是染上什麼病!
“在佛門凈地縱,終是大不敬!”
云縣主覺得自己簡直碎了心,吩咐,“今年再多添些布施,也算抵消他不敬神佛的罪過!”
陳嬤嬤忙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奴婢待會兒去辦。”
*
這邊,困得都快行不道的紓妍剛出一道月門,迎面撞上一行人。
為首一頭待大帽,著天青繡云紋氅,大約三十左右,形容儒雅的郎君笑道:“這麼巧,又遇見娘子!”
紓妍愣了一下,“寧王殿下?”
寧王頷首笑道:“娘子還記得我。”
彎著眼睫笑,“自然記得。”
從前在家中,父兄說過寧王殿下雖貴為王爺,但為人事卻毫沒有皇室中人的驕矜,反而待人以誠,是個值得結之人。
寧王一聽說記得自己,笑意愈發地深,“前兩日我便同懷謹說要來拜訪娘子,可懷謹小氣得很,竟一口回絕。”
紓妍竟一點地沒聽便宜前夫提過,澄澈漆黑的眼眸里流出不解,“為何要拜訪我?可是有事?”
寧王殿下道:“上回娘子給我的香我已經用完,不知娘子可否賣與我些?”頓了頓,又道:“若是娘子能夠制出真正的忘憂,我愿以千金購之。”
紓妍沒想到那一味香竟然這樣值錢,心中大吃一驚。
只是……
并不為錢財所的子誠懇道:“上回的那些我倒是有,我可贈予殿下。只可惜我并不會制殿下所說的那種。我是個坐不住的人,也沒有那樣的耐心研制香料。”
至今都想不通,怎會學制作香料。
這個人最怕悶了。
寧王殿下一臉憾。
紓妍不解,“那味香料有什麼好?”
寧王著眼前一臉天真的子,忍不住那些藏于心中的說與道:“我有一知己,雖然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卻一直都過得不高興,日里郁郁寡歡,只有這味香料能使暫時忘憂,這些年我尋了很久,卻始終尋不到能夠制作出這味香料的人,唯獨見娘子,我心里終于重燃希。”
紓妍沒想到他這樣位高權重的人,會為一知己做到這一步,簡直比戲文里唱得還令人,遲疑,“或許我哪天得空時可以試一試,只是我不敢保證能夠制得出,不過殿下也不用當作一場易,我只是為殿下的至至,想來殿下的知己知曉殿下為做這麼多,只會比我更。”
寧王殿下悵然,“我不要,我只想有一日能夠如娘子這般,忘記世間一切煩惱,一生喜樂無憂。不過這是我的,我希娘子莫要告訴旁人。”
紓妍聽得更加,正要向他保證,后忽然傳來一道冷低沉的嗓音,
“既是,就不該到說與人聽。”
紓妍回頭一看,便宜前夫不知何時出現在后。
他頭戴珍珠檐帽,上穿了一件青鶴氅,一張白玉似的面孔似染了一層霜,眉目愈發漆黑,也愈發紅,唯獨那對昨夜染了春的眼格外地冷,整個人與昨夜“敘舊”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想起昨夜,心跳都了,立刻收回視線,低下頭去。
裴珩已經大步行到小妻子旁,順其自然地握住的手:“子子不適,怕是不能為殿下制作香料。”
寧王笑瞇瞇,“娘子方才已經答應下來。
紓妍回自己的手,“我自己的事,我會看著辦。”
寧王殿下的笑意更深,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裴珩:“早上議會時,陛下問起江南道稅務一事,微臣不知怎的想起寧王殿下從前最下江南。”
寧王心里生出一種不祥之兆,“所以?”
裴珩道:“于是微臣好心向陛下舉薦了寧王殿下。想來江南人才濟濟,一定會有紅佳人為寧王殿下制出這味香料,以解殿下多年來求而不得之苦。寧王殿下不必謝微臣。”
寧王:“……”
裴珩:“若是寧王殿下再不回去,怕是旨意就要送到寺廟來。”
這話剛說完,一向最有風度的寧王咬牙說了句“再會”,很快消失在眼前。
紓妍沒想到他竟走得這樣急,有些好奇,“聽說江南最好玩了,殿下不想去?”
裴珩溫聲道:“興許是怕去得太晚,陛下改變主意。”
侍立在一旁的書墨聞言,心想這滿帝都誰人不知寧王殿下最不耐煩理朝政之事,公子不過是嚇一嚇他。
當然,娘子定然不知。
果然,紓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說完發現他又牽的手,再次一把回來,低著頭朝禪院行去。
裴珩這回沒有再牽。
兩人一回到禪房,裴珩掃了一眼淡煙與輕云,“下去吧。”
兩人退出屋子,臨行前不忘把門帶上。
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
紓妍腰酸痛,剛想去床上躺會兒,誰知便宜前夫一把將抱坐在上。
他輕輕著的腰,“不是說累了不必去,怎還去了?”
紓妍小聲道:“我心里敬重為國捐軀的將軍,并不是為大人。”
裴珩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無論如何,我心里很高興。”頓了頓,又道:“昨夜我多吃了幾杯酒,有些魯莽,我很抱歉。”
紓妍聽他提及昨夜臉頰都紅了。
他吃醉酒與清醒時判若兩人,上哄哄得極好聽,實際上又狠又兇,恨不得吃了似的。
他還非讓喚“人”,不肯,他就從背后……
這只不要臉的老狐貍!
越想越,嫣紅飽滿的上留下一排齒痕。
裴珩手將可憐的從牙齒間解救下來,捧著的面頰,“霓霓是因為與我敘舊不高興,還是因為我敘了太多回不高興?”
紓妍其實也沒覺得很不高興,畢竟昨夜也覺得快活。
只是一想到昨夜兩人那樣親……
總之昨夜就不該同他吃酒!
裴珩將的神盡收眼底。
昨夜之事雖是醉酒之過,但他事后也并未覺得有不妥。
還是他的妻子,夫妻之間敦倫乃是天經地義。
只是如今什麼都不記得,到底算他欺負,安:“昨夜是我不該給霓霓吃酒,更不該拉著霓霓敘舊,責任在我,霓霓無需放在心上。”
紓妍聞言,心里果然好些許。
昨夜是老狐貍非要與敘舊,不怪。
裴珩未再繼續這個話題,從袖中拿出一瓶小白瓷瓶。
一打開,一子沁人心脾的藥香彌漫在禪房。
紓妍紅著臉道:“我晚上再用。”
他溫聲道:“下午還要去法殿,能撐住?”
眸落在他腰腹,“為何大人不用上藥?大人不疼嗎?”
他嗓音喑啞,“我說過,不要對男人的事太好奇。”
一臉天真的子遲疑,“那我將來了婚,能問我的新夫君嗎?”
裴珩沒想到昨夜才與自己行房,今日就當著他的面毫不避忌地提及別的男人,“也不許!”
“難不我只能問大人不?”
紓妍想要走,誰知便宜前夫將錮在懷中,“這回就算了,下回若是再敢說那些渾話,我絕不輕饒!”
紓妍面紅耳赤。
哪里說渾話……
屋外,蟬鳴一陣高過一陣,得人心里一陣一陣發。
外頭這時傳來說話聲,是寺的小沙彌來送齋菜。
小沙彌年輕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進來,“請示閣老,湖心小筑可要派人打掃?”
紓妍張地看向便宜前夫。
他像是沒瞧見。
到底是兒家,面皮薄得很,敗下陣來,小聲向他保證,“我以后絕不當著別的男人說那樣的話。”
他這才道:“無需打掃。”
那小沙彌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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