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打翻醋壇子跑來宣誓主權了。
傅承鈺面格外難堪,一杯又一杯飲酒。
紓妍的臉紅了,咬了咬:“我吩咐人去做。”
裴珩松開的手,極自然地從淡煙手中接過紅狐大氅,當著眾人的面細心地替披上。
一只小手突然拉了拉他的擺。
裴珩垂眸。
是沈年。
裴珩手將他抱在懷里,將腰間的玉佩摘下來放到他掌心,問:“還記得我是誰?”
沈年聲氣:“姐夫。”
沈清:“……”
裴珩他的頭:“乖乖。”
紓妍臊得落荒而逃。
一廚房,寧氏便慨:“他倒與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沒想到人前那樣端莊持重的男子居然這樣溫。”
紓妍:“他吃醉酒才會如此。”
寧氏驚訝:“真的?”
紓妍輕哼一聲:“他吃醉酒,就像抹了,什麼哄人的鬼話都說得出口。”
上回他怎麼說來著,不在意名分,要給當見不得人的外室,結果酒醒后只字不提。
寧氏掩笑:“妍妍很喜歡他?”
紓妍抿不語。
*
酒桌上的三個男人各懷心思。
不知不覺一壇酒空了,三人面頰皆染上一抹紅暈。
裴珩看向窗外:“我記得當年沈世伯一人單槍匹馬沖進土匪窩里,僅憑一桿紅纓槍,單挑土匪頭子,殺得他們跪地求饒,也是這樣大的雪。”
沈清聽他提及當年,心里頗為慨。
他在嶺南種了四年荔枝與芭蕉,也不知如今是否還拿得起刀槍。
傅承鈺心頭一熱,正陪他切磋一二,只聽自己的九叔緩緩道:“不如我陪沈將軍比劃比劃,如何?”
沈清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好!”
他立刻讓人取了兵,幾個人去了院子。
此刻夜深了,雪越下越大,猶如棉絮,地上已積半尺厚。
裴珩持劍:“今日咱們不論份,只論舊宜,請大將軍莫要手下留。”
早就想揍他的沈清:“你放心,我不會。”
紓妍與寧氏來時,就瞧見漫天飛雪中,一黑一灰兩個形高大男人槍劍相搏。
槍風劍氣裹挾著雪,化作利刃,撲面而來,割得人臉疼。
紓妍沒想到這才多久的功夫兩人竟打起來了,正上前,被寧氏攔下來。
寧氏眼眶微紅:“前幾日去百越國招降的圣旨下來,你爹爹抱著那桿槍了一夜。流放這幾年,他再也沒過那桿槍。妍妍,他害怕他拿不那桿槍了,讓他好好打一場吧,我相信裴閣老是個極有分寸之人,絕不會出事。”
紓妍怔住。
從一封疆大吏到階下囚徒,爹爹這些年定是寂寞的。
而這些寂寞與不甘,也許只有昔日與他并肩作戰過的舊友才能夠安。
兩人大約打了兩刻鐘的功夫,只聽“啪”一聲響,裴珩手中的劍落地,那桿紅纓槍橫在他脖頸前。
鮮順著他右手的掌心,一滴一滴砸落在雪地上。
沈清滿臉汗水,但那對利眸卻煥發彩。
“裴叔叔!”
紓妍驚一聲,提沖過去,小心握住裴珩的手腕,哽咽:“要不要?”
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的傅承鈺心如刀絞。
徹底上他。
的眼里只有他,再也容不下旁人。
傅承鈺失魂落魄地迎著風雪朝外走去。
了傷的男人眼眸中漾出笑意。
喜歡他!
他看向沈清:“岳父的槍法不減當年,小婿佩服至極!”
誰是他岳父!
沈清不是沒瞧出他有心相讓。
兒心里指不定怎麼怨他!
算了算了,他都沒眼看!
沈清板著臉:“府上有藥,帶他去包扎一下。”
紓妍立刻扶前夫離開。
待兩人走遠,寧氏揶揄:“一口氣順了?對你這婿可滿意?”
沈清:“我那是心疼閨!”
寧氏也不拆穿他,笑:“那妍妍可要心疼壞了。”
*
“還疼不疼?”
淚眼婆娑的子小心地將藥灑在前夫掌心那道淋淋的傷口。
裴珩低下頭含去睫的淚珠,哄道:“一點兒都不疼。”
紓妍抱怨:“怎就不知躲開?”
裴珩:“一看見六小姐,我就忘了。”
慣會甜言語!
紓妍:“大人今晚來做什麼?”
裴珩:“我夫人不要我,我只能厚著臉皮來找。想要改嫁,那就先等我死——”
一只雪白的小手捂住他的。
“大人胡說些什麼!”
瞪他,烏瞳里沁出一汪水。
哪有人在生辰時說自己要死的話!
還把自己傷這樣!
就不知道躲開!
裴珩:“我不說了,別惱我,好不好?”
他因為自己的父親傷這樣,紓妍此刻心疼還不及,哪還會惱他。
紓妍吸了吸鼻子:“多謝大人安我爹爹。”
裴珩:“岳父當年的確很威武,我一向很敬重他。”
紓妍:“誰是裴閣老的岳父!”
裴珩笑。
他又笑!
紓妍氣鼓鼓瞪他。
怎過去三年不見他笑得這麼高興!
“今日可同他說話了?”
他充滿醋意地問。
“說了幾句。”
紓妍這才想起傅承鈺來。
他方才一定瞧見。
瞧見也好,他們本就沒可能。
“不許想他!”他低下頭吻的面頰,嗓音溫又霸道,“也不許看他!更加不許同他吃酒!”
紓妍:“大人管不著我!”
他悶哼一聲:“手疼。”
紓妍立刻握住他的手腕:“哪里疼?”
他道:“哪里都疼。六小姐若是答應我以后都不再見他,我的傷就好得快些。”
紓妍抬起漉漉的眼睫,對上他波瀲滟的漆黑眼眸。
這個壞男人,都和離還想管想誰!
他親親的眼:“答應我,好不好?”
不作聲。
他單手將摟坐在懷里,親的。
紓妍怕弄疼他的手,也不敢。
他越吻越深,眼看著就要失控,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紓妍驚得一把推開前夫,理了理衫,起去開門。
是姨母。
來送面。
眸落在紓妍紅腫的上,只一瞬便收了回來,笑:“請他吃碗面再回去吧。”
正是先前的那碗,重新熱過。
紓妍接過面后,紅著臉了屋子。
眉目含的男人舉起傷的手:“喂我。”
紓妍:“……”
裴珩用完面,紓妍催促:“大人趕回去吧。”
裴珩邀:“去我屋里坐坐?”
紓妍哪里不知他在想什麼,不肯答應,將他送到梯子旁。
雪越下越大,裴珩舍不得凍:“回去吧,我看著你進去。”
紓妍轉走,被他住。
裴珩:“六小姐真不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
紓妍微紅的烏瞳里流出不解:“是什麼好日子?”
裴珩的眼眸里閃過一抹失落之:“沒什麼。”
歸家后,他問書墨:“真不記得?”
書墨愣了一下,遲疑:“娘子往年都會給公子準備賀禮,怕是忙忘了。”
裴珩著手上的紗布。
沒關系,只要心里有他,總會有記起來的時候。
*
紓妍臨睡前,淡煙:“小姐先前準備的生辰賀禮,真不讓人送去給姑爺?那可是小姐親手做的。”
紓妍:“不要了。”
這個人一向小氣,婚三年多,他也不記得生辰,才不要送他生辰禮。
但那碗面是做的。
*
翌日傍晚,裴珩攜厚禮上門。
他特地在飯點來,寧氏自然要留他用飯。
他客氣兩句后,在紓妍旁坐下,用那只完好的手心地為布菜。
沈清將一切看在眼里。
飯后,紓妍留前夫用茶,順便替他換藥。
天氣冷,一家子圍坐火爐旁,熱鬧得很。
裴珩自袖子取出一字帖贈予沈括。
紓妍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珍藏的前朝書法大家的孤本,平日里極寶貝,沒想到竟拿來贈人。
哥哥平日里沒別的好,就喜好收集這些,果然,一見眼睛都直了。
但無功不祿,他哪里肯收。
前夫說得極好聽:“放在我那兒也是放著,不如給欣賞它的人,沈世兄不收,便是嫌我。”
他還比沈括年長四五歲,這句“沈世兄”得沈清與紓妍兩父牙都酸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括實在不好拒絕,但也還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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