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陸熙在用早點的時候，聽見了外面傳來了一陣汽車引擎聲。

接著，就是林媽略帶驚訝的聲音，“姑爺怎麼回來了？”

陸熙心頭一，舀了紫米粥的勺子頓在空中。

下一秒，沈湛推門，裹挾著怒氣向走來。

陸熙不明所以，連句話還沒問出口，一個掌就狠狠招呼過來。

，和粥碗，一起摔到地下。

碗碎有聲心碎無聲，撐在白瓷碎片上的手被深扎，痛瞬間蔓延開來，整個人一秒紅溫。

男人似乎不解氣，蹲下來掐住的脖子，目是前所未有的狠戾。

他的手不斷用力，頗有一種先殺而后快的決心。

要不是林媽上前阻止，陸熙真的有可能被他掐死。

“姑爺這是做什麼！”林媽又拉又拽又推，而后護住陸熙，“什麼深仇大恨至于下死手啊！”

林媽很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剛才真是嚇壞了，拼了老命也要保護的小小姐。

男力量懸殊，沈湛雖然放水，可怒氣依然未減半分。

他手指著陸熙，眼中怒火攢，字字泣，“你就那麼容不下！”

陸熙從林媽懷里探出頭來，正好對上沈湛仇視的眼神。

一如當初他得知與發生關系后的震怒，卻比那更甚。

陸熙知道他口中的“”是白芷，便問：“我怎麼容不下？”

在沈湛看來，這句話是挑釁了。

他不由分說，暴地拉起陸熙，連拖帶拽將拉出門。

院里石子鋒利，劃傷著的腳丫。

好幾次踉蹌絆倒，刮破的膝蓋。

可前面的男人依舊闊步匆匆，毫沒有理會陸熙因疼痛發出的細碎。

待林媽追上，那輛連號邁赫早已絕塵而去。

沒見過沈先生怒這個樣子，著實擔心小小姐境，又不知道求誰幫忙管用，急之下，只能給秦喬打去電話…

*

一路上，車子高速行駛，從翰林府邸到恒康醫院足足短了一半時間。

陸熙抓著安全帶，始終不敢睜眼。

到了地方，沈湛一腳急剎差點兒讓吐出來。

在極不舒適的況下，被暴拖拽到住院部七樓高級病房區。

還是0727病房，只不過這次，病床上躺的是白芷。

江憐和江母也在，看陸熙的眼神，簡直和沈湛如出一轍。

“道歉！”沈湛把往病床前一推。

陸熙膝蓋一，直接跪在地上。

是骨頭與瓷磚撞的聲音，聽上去就很疼。

陸熙被生生疼出眼淚，疼到說不出話。

江憐坐在床邊，握著白芷的手，為其忿忿不平，“道歉又有什麼用，能換回白芷的清白嗎？明明你們倆只有一墻之隔，為什麼你逃出去了卻不回去救，害的被好幾個男人…”

加之罪，江憐一貫的行事風格。

即使陸熙深知昨日之事必有江憐參與，只是沒想到的目的遠不止于此。

整個事經過在陸熙腦中迅速復盤了一遍，初見端倪之時便開口解釋。

雖疼得抖，可依然平心靜氣敘述。

最后，抬眼看向白芷，“你和出租車司機是認識的，你們倆的是同一品牌的香煙，當你說要當沈太太的時候，他明顯慌了，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你在淮市的男朋友吧。”

白芷不住搖頭，求助沈湛，“讓離開吧，我不需要道歉，那個時候任誰都會選擇自保我理解，可我聽不得誣陷我跟司機有一！”

盛怒之下，沈湛像拎崽一樣，揪著陸熙后脖頸把拎了起來。

他執意認為陸熙故意，又怎能輕易放過。

“我說過，白芷不會威脅你沈太太的位置，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

陸熙痛到麻木，“我已經解釋過了，是你不肯信我。”

“怎麼信？”沈湛眼中仍烈火熊熊，“你是去過東籬島做社會實踐的，你比誰都清楚那里的窮山惡水，你還要領白芷去，吃了腐壞的海鮮差點兒要了命，搶救了一宿，你卻安然無恙地在家里吃早餐，陸熙，你讓我怎麼信你！”

“那又是誰救了白芷？有誰親眼目睹被幾個男人強暴了？你也只是聽說而已，怎麼就毫不猶豫相信了呢？”

“因為你說謊！陸熙，我給過你機會的…”

試圖讀懂他眼里的緒，“所以呢，你要怎麼樣？”

“要麼道歉，要麼…離婚。”

所以，他終止了原定一個月的國外出差，匆匆趕回只為了用“離婚”來安白月的緒。

正是因為他料定陸熙不敢輕易離婚，才如此肆無忌憚宣之于口。

他不屑調查證實，白芷儼然一副害人的形象，和陸熙這個“說謊”相比，自然句句屬實。

他認定陸熙為了保住沈太太的位置，引白芷去東籬島，借著吃腐壞海鮮的幌子讓無力逃，終致被番糟蹋，失去清白之。

陸熙是罪人，他沈湛同樣難辭其咎。

既然陸熙最在乎沈太太的份，那麼讓退位讓賢，必定是最出氣的解決方式了。

萬籟俱寂，怔怔盯著沈湛的薄。

原以為“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共白頭”，可到頭來，的深，只是他用來拿的籌碼罷了。

困頓了小半輩子才突然明白，始終攔不住要走的風，也抱不住整片天空。

當江憐和江母的橫加指責如同稀疏的風灌進耳中，卻聽得不太真切時，陸熙意識到，的左耳好像聽不見了。

被沈湛的那一掌打的，，聽不見了…

從窗戶進來的微風，吹起淡紫的擺，出腳上和上的斑斑跡，不算疼，但足夠灼心。

陸熙璨若桃花的眸子逐漸黯淡，淚水凝于眼角，最終還是落，恍若無聲的告別。

想來若不是自己任妄為，非要嫁給沈湛，父親也不至于走得這麼早，自己也不會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欠聶家的，就算還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放沈湛自由吧。

垂眸，小扇子般的睫蓋住眼底落寞，“那，你讓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我會簽字。”

沈湛生氣，但鉗住手腕的手微微抖，難掩慌張，“你寧可離婚也不道歉？”

事已至此，陸熙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既然要分開，還是給彼此留些面。

其實，只是舍不得說出些許傷害他的氣話罷了。

搖搖頭，“我不會道歉，若是你執意認為是我做的，就再送我進一次看守所。”

說完，一一掰開沈湛的手指，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沈湛怒喊的名字，但很顯然，聽不太清楚了。

他想抬腳去追，白芷收到了江憐的眼連忙手留人，“阿湛哥哥！我好疼！”

沈湛頓住腳步。

“阿湛哥哥，陪陪我…”

*

陸熙著腳，一路上迎來不揣測的目。

走出住院樓，走出恒康，細的腳丫不住磨，很快就出了。

即使在陸兆遠獄、陸家歷經至暗時刻時，也不曾如此狼狽。

如游魂在街上游，又因左耳聽力損，沒注意到一輛失控的車子正在人群中橫沖直撞。

當發現時，那輛車就直向沖來，距離不過十米。

雙腳如同泥潭深陷彈不得，不自覺閉上眼睛，“解”兩字躍然腦中。

這是，第二次想到了死。

大抵，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