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懷疑一名醫生的察力，也別妄想在他面前瞞天過海。

陸熙筷子一放一抿，“別試探我了，我看不清。”

秦喬扳過的肩膀，凝視漂亮的杏眼，“看不清啥意思？”

“心功能下降，從而導致眼底脈和小管區域供供氧不足，從而出現視神經異常，形眼睛模糊的現象…”

秦時昱耐心解釋，可明顯著火氣，“出現視不清的癥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吧，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陸熙口而出，“又沒瞎！”

秦時昱亦提高音量，“等瞎了再去？視神經損傷是不可逆的！”

所有人都為陸熙到憂心，又一次，席間安靜得可怕。

還是趙姨先打開口打破僵局，可無異于火上澆油，“太太的腳兒也腫了呀，現在穿的還是我的鞋呢。”

這句話的影響力巨大，接下來的十幾分鐘，簡直了陸熙的批斗大會。

詢問、勸解、寬，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給定下來明天早上八點在恒康的全檢查。

陸熙始終微笑，看著、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

努力扮演乖巧聽話，只是為了不讓別人窺探到的真實想法——這次“活”的機會，不想要了。

宋平津話不多，一邊默默煙，一邊在桌子下悄悄給沈湛發送信息：陸熙病復發，你知道嗎？

這次聚會，就以知道陸熙出狀況的那刻為分界，前半場氣氛活絡，下半場死氣沉沉。

就連最激人心的拆禮環節，他們也興致缺缺，讓趙姨拎著個袋子圍著桌子走一圈，禮直接丟進去，兒沒過陸熙的手。

飯后，服務員走過來詢問陸熙，煙花秀是否要現在開始。

陸熙回頭看了一眼后…

不等了。

不等了吧！

笑著點點頭，“開始吧。”

煙花絢爛綻放，旁人看的是震撼，是視覺聽覺盛宴。

而對于陸熙來說，是人生的盛大謝幕。

來時一聲啼哭，并沒有新生的喜悅，不祥，克死了生母。

退場的時候，是自己要求華麗些，來忘卻那些不堪和腌臢。

懸崖邊，海風撲面，起梔子花味道的長發。

怕黑，煙花卻點亮天際，亮如白晝。

抬眸，如繁星落眼底，黯淡許久的眼睛如同有了。

人生未曾善待半分，可依然善良有，并且真心祈禱的人、過的人能幸福久久。

“是不是生氣了？”

不知道，秦時昱在后站了多久。

陸熙轉回。

用餐的帳篷距離懸崖邊有一段距離，又是上坡路。

想到他忍痛一瘸一拐又汗水涔涔的模樣，就愧疚不已。

“秦時昱，我永遠，不會對一個努力走向我的人生氣。不方便走，想見我就發個信息，我跑過去見你嘛！”

“那為什麼要一個人來這里？陸熙，你心里不痛快，跟我說，別悶著。”

陸熙又轉過去面對蒼茫天際，“你是說沈湛嗎？”

搖搖頭，“回首向來蕭瑟，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都過去了，也該釋然了。”

并肩而立，秦時昱多想問一句，到底是釋然，還是萬念俱灰？

若是萬念俱灰，我便不問不說；若只是釋然，可否回頭看看我？

“好冷…”陸熙抱著臂膀瑟瑟發抖，“秦時昱，幫我去拿件外套吧，我還想在這兒看一會兒煙花。”

秦時昱晃了晃神，“好，在這兒等我。”

“嗯！我等你！”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逐漸融進一片影中，陸熙含淚淺笑，“你們…”

了趙姨的鞋擺放整齊，翻越過低矮的欄桿，走到懸崖峭壁邊緣，面對蒼茫暮和澎湃大海。

心無掛礙，縱一躍…

嘭！一束禮花彈沖上云霄，炸開后，在空中閃現“XX I（心） U”的字樣。

倏地，秦喬捂住自己心口，忍不住嚶嚀出聲。

“怎麼了？”梁彥承立刻抓住了的手。

只一瞬，的鼻尖兒已然滲出了汗，“不知道，心臟突然疼了一下。”

“我送你去醫院…”梁彥承眼可見地慌張，已經站起來了。

“哎哎哎！”宋平津揮手示意他坐下，“淡定，我給把把脈。”

梁彥承：“你會把脈？”

宋平津：“小時候學過幾天中醫，諳脈象，不好也不壞嘛！”

蘇梔翻了個白眼嘀嘀咕咕，“三腳貓功夫，再給人家誤診了。”

宋平津聽見了，經過的時候故意把外套后緣甩在腦袋上，弄了的頭發。

蘇梔氣鼓鼓，趁他專心把脈的時候，故意站在他后吃串，滴了他一腦袋的油。

倆人心智加起來，不超過三歲。

宋平津瞇了瞇眼睛，“我著像是懷孕了，月經推遲好久了吧。”

秦喬懵了，反應半天才看向梁彥承，“你不是每次都戴了嗎，為什麼戴了還會懷孕？”

梁彥承眉心深擰，面凝重，“不是套的問題，就是我媽的問題了…”

秦喬猛然起，驚慌失措地奔向不遠摔倒的秦時昱。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秦喬蹲下想要扶起他，卻被他紅的雙眼嚇到了。

“秦時昱…哥，你咋了？”

秦時昱抖著抓住的手，慌張到語無倫次，“說冷，讓我回來取件外套給…明顯就是要支走我，說過我想見就給發個信息，又怎麼會讓我給取外套…”

秦喬愈發心急，“你是在說陸熙嗎，怎麼了呀！”

“當我反應過來回頭看去，已經跳下去了，懸崖，穿著白子，就那麼跳下去了…”

秦喬先是一愣，然后，致的五蹙在一起，就…生氣的！

終于理解梁彥承那句“不是所有玩笑都能開”，不懂分寸的人是真的討厭。

站起來，沒來由的心煩，“是不是截肢捎帶手把你小腦也切了，這種事兒也是能用來惡作劇的嗎？”

梁彥承追上來，下意識護著的肚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不把人扶起來。”

秦喬攔住他，氣呼呼的，“不扶，誰他胡說八道，走，陪我去找陸熙。”

就在他們準備去往懸崖邊的時候，那邊人聲鼎沸，已然聚集了許多保安和酒店工作人員。

手電筒、探照燈、無人機，一束束耀眼的線匯。

有人報警，有人拿著對講機，有人穿上了專業救援的服，拿起了攀巖用的繩索…

一幕幕，一幀幀，刺激著秦喬的視覺神經。

讓覺得，如果是玩笑，那場面布置的…真是下了本。

恍惚間，聽見梁彥承打電話報警，說暮鼓酒店有人跳崖自殺，雙一，抓著他的袖才沒有癱倒。

煙花秀還在繼續，巨大的響聲淹沒了秦時昱悔恨莫及的嗚咽。

“不會的…”秦喬小臉兒煞白，撐著兩條害怕到抖的雙踉蹌挪，“陸熙不會的，最堅強了，什麼坎兒都能過去…說了要當我孩子的干媽，定金都給了，不能說話不算話…這妮子愈發過分，玩兒捉迷藏也不分個場合地點，懸崖邊，虧想得出來…”

話音未落，秦喬眼前一黑，暈倒在梁彥承懷里。

……

北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