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屋落針可聞。

蘇梔如芒刺背，深無力。

蘇政嶼大力撇出筷子，濺了一桌子湯水。

蘇不凡怒了，“小兔崽子，連你也想造反？”

蘇政嶼怒目圓睜，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對著他老子，“不許侮辱我姐！”

“我侮辱？要不是上趕著鉆宋平津被窩兒，宋平津朋友顧璇能找咱家麻煩嗎！你還真以為是瞿星耀嫉妒你學習好，才把你推下樓的？別天真了！是顧璇買兇殺人，就為給你姐一個下馬威！要不是你命好，現在墳頭草都一人高了！你還口口聲聲護著蘇梔，就是讓你終生殘疾的！那顧璇該死，宋平津也未必無辜！所有人都欠我蘇家的，不該還嗎？”

蘇不凡借著酒勁兒，不能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

蘇梔緩緩起，眼圈兒一下就紅了，看著政嶼的眼睛里，噙著淚。

蘇不凡打不哭，委屈待也不哭，獨獨不了政嶼，用這種眼神凝視。

信任崩塌無異于天塌，不想從小疼到大的弟弟對失，不想照耀人生唯一一束希熄滅了。

“政嶼，我們談談，讓姐姐跟你好好解釋。”

政嶼低下頭，控椅離席，將自己鎖在房間里，任蘇梔如何敲門說好話都不開。

夏艷玲摟著兒肩膀勸道：“政嶼不是是非不分的孩子，給他點兒時間，讓他好好想想。”

蘇梔雙手門哽咽，“我就是怕他想不開…”

“不會的，政嶼堅強著呢，當初那麼痛，他不是也堅持下來了？好梔子，別哭了。”

蘇不凡厲聲大吼，“夏艷玲過來！他們姐弟都不小了，用你什麼心！”

“老蘇！”

“過來給媽盛飯！蘇梔我警告你，住院和玥瑤工作的事你抓時間辦，生你養你，是時候回報了。”

蘇梔眼白猩紅，短短的指甲在門上留下深深的劃痕。

走到蘇不凡面前，手奪過他往里送的酒杯往地上一摔。

玻璃杯四分五裂，其中一小塊正好崩到蘇不凡臉上，瞬間劃出一道口子。

蘇梔何時這樣反過！

從小到大言聽計從的乖乖啊！

蘇不凡先是愣了一下，接踵而至便是盛怒。

他起左右開弓，打了蘇梔兩個重重的耳，怒吼，“你他媽要造反啊！”

施暴者用了全力，臉頰緋紅腫脹，角溢，利落的短發亦被甩得有些凌。

夏艷玲倒吸一口涼氣，無奈自己太懦弱，再舍不得兒也只能抓著蘇不凡的袖口，痛心疾首地了聲“老蘇”。

自這聲“老蘇”一出，其他人也紛紛勸說起來，連年逾古稀的也慢條斯理地說著“別手別手”。

眼淚經過竟火辣辣的疼，蘇梔索不哭了，倔強地用手背抹去淚水。

“誰答應的事誰來辦，我沒那金剛鉆，也攬不起那瓷活！您就當我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再不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

蘇梔轉，拿過架上的大和圍巾。

蘇娣急了，連忙上前阻攔，“哎呀好梔子，你爸的格你還不了解，那是刀子豆腐心，父倆沒有隔夜仇，大過年的，你可不許離家出走啊！”

蘇娣是實實在在的利己主義，一分一毫的付出必須得到相應回報。

會盡力規避風險，使得利益最大化，虧本的買賣一律不做。

不看長遠，只看眼前。

為人又小氣，用的話說“沒撿錢就等于丟錢了”。

之所以勸說蘇梔，是因為覺得蘇梔有利用價值，并不是真心勸導“家和萬事興”。

蘇梔都看得清楚。

當初蘇娣答應贍養老太太，是為了老太太的一套房子，還有每個月的退休金和政府補助。

“姑姑，不是我打擊您，以玥瑤的大專水平，在恒康只能當個保潔。您有錢還是給當嫁妝，沒錢，也別做那一步登天的夢，踏踏實實過日子吧！”

蘇娣不愿意了，“哎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只能當個保潔？大專畢業怎麼了，你又比玥瑤強到哪去憑什麼瞧不起人呢？至我們玥瑤清清白白，不用爬別人的床換取好！”

蘇梔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回頭，“那你們現在在干嘛？不還是指著我一個爬床的人換取你們想要的嗎？既然那麼清高，就別走捷徑了，自己努力好了！”

蘇娣說不過，跺腳看向蘇不凡，“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用我的矛我的盾！”

蘇不凡氣得脯起伏，“讓走，有本事永遠別回來！”

蘇娣：“不凡！玥瑤的工作不要，得先解決媽看病的問題。”

蘇不凡拿過酒瓶直接喝了一口，“去別的醫院一樣的。”

“艷玲的試管可是在恒康做的，想必不凡你也知道哪里是最好的！媳婦是寶貝，媽就能將就了嗎？”

蘇不凡低頭思忖。

片晌后，沖夏艷玲出手，“手機給我拿來。”

夏艷玲將茶幾上他的手機遞過去，“你要給誰打電話啊？”

蘇不凡：“宋平津！”

*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江心公園的人之又。

蘇梔坐在長椅上，裹了裹圍巾，吸了吸鼻子，繼續編輯發給政嶼的信息。

解釋、道歉…

記得，最近一次寫小作文的時候，還是幫宋平津寫年會演講稿。

在手指快要凍僵的前一刻，終于按了發送鍵。

還好，政嶼沒有拉黑。

噗呲！

拿出在便利店買的聽裝啤酒，打開，連喝了三罐。

果然，小麥果讓人暖暖的。

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抬頭向天，里念叨著：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凍豆腐；

二十六，燉豬；

二十七，宰公；

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

初一初二滿街走…”

噗呲！

第四罐也打開了。

“敬天，敬地，祝我們，新年快樂！”

呀，笑著笑著就哭了。

不因為任何人，就是突然覺自己活得失敗。

不聰慧，也不漂亮，把自己活了小明的樣子。

可對生活充滿熱忱，為努力、為生活努力、為家人努力。

以為跟在宋平津邊，對他好，他總有一天會看到自己。

以為自己足夠乖、賺的錢足夠多，就能保證媽媽和政嶼的健康平安。

只要，只要家和萬事興，挨打挨罵，都不要。

但現在，油然而生一深深的自卑，自卑到不敢去。

有誰能接的家庭？

暴的父親，懦弱的母親，殘疾的弟弟，無時無刻不在索取…

袋子空了，罐子也空了。

蘇梔將這些送給了個拾荒的老頭兒，換來了聲“新年快樂”。

天黑了，沒地方可去，沿著江邊大橋一直走。

漫無目的，腳步虛浮。

忽聽得側一陣急促的鳴笛，偏過頭，努力睜大眼睛。

接著傻傻一笑，“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