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明溪說話有點難聽,也不是難聽,就是很直接。
“你現在才問,黃花菜都涼了。”
很小聲的、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來。
也不是埋怨。
好吧,其實是有點埋怨的。
不過以前,剛嫁豪門的關小妹,雖然不自卑,但是卻很膽小怯懦。
對這個圈子里高高在上的人,總是覺得陌生,覺得不敢靠近,也沒什麼膽量和他們抗衡。
了委屈也不敢說,怕被人嫌棄事多。
更不敢和周津說,那時候周津也很忙,每天和說的話也不多,生怕自己哪里做錯了,就要被掃地出門。
關明溪那時都有點后悔嫁給周津,后悔自己太貪婪,太喜歡錢了。
覺自己像是上了個賊船。
回憶過去,還有點憤憤不平。
“他們都在背地里嘲笑我,說我以前是個在理發店洗頭的,手腳不干凈。”
事實上,關小妹在理發店也僅僅就是個發傳單、哄人開卡的小米卡拉。
連給客人洗頭都不到。
沒有師傅愿意帶。
本來也很有計劃,一步步躍升為首席理發師。
關小妹還特意打聽過,首席理發師給客人剪個頭發就要128,其他的小學徒都只有38。
“還說我以前在茶店里給顧客搖茶,說我大專學歷,很笨很蠢。”
“說我是個山里佬,沒見過世面,沒有素質,占小便宜,反正說了我很多很多的壞話。”
的底細,被他們翻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一點私都沒有。
仿佛是突然闖的、最格格不的那個人。
是灰敗的,是里被翻出來的,臭臭的,人人都嫌棄。
關明溪說著眼眶竟然紅了,這些話以前不太敢和周津說,因為覺得周津并不喜歡,所以也不會心疼。
可能聽到像個祥林嫂一樣的抱怨還會覺得,是太矯了。
紅著眼眶,低著頭,喋喋不休:“我知道他們私底下都我洗頭妹,我打工小妹。”
“我也知道大專學歷在你們眼里什麼都不是。”
“可我不覺得我就不如你們,我就配不上你。”
“周津,也有很多人喜歡我的。”
雖然貪財,但又很容易知足。
“從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沒有瞞你,我在哪里打工,做的什麼工作,讀的什麼學校,你都是清清楚楚的,所以…”
“所以都怪你,你沒有好好照顧我。”
“你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他們也不會把我當回事。”
關明溪的眼淚落在睫上,的睫仿佛一閃一閃的,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輕輕說出來的這些話,卻像幾十斤沉重的石頭,準的砸落在周津的心臟。
周津本無法辯解。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關明溪的嚨酸酸,咽了咽,小聲吐字:“我要你以后對我好點。”
周津摟了,手指都有些,他嗯了聲:“以后再發生這種事,你要告訴我,好嗎?”
關明溪其實沒有那麼難過。
以前嗚嗚嗚、嚶嚶嚶的時候早就過去了。
現在提起來,盡管還有那麼點心酸,但是真的沒有第一次聽到那些惡言惡語時,難過悲催。
關明溪那時也絞盡腦的想過抗衡的、嘲諷回去的方式。
但是,發現真的找不到這些天之驕子、天之們的痛點。
他們生下來就沒有低人一等的短板,生下來就是沒什麼煩惱的,所以找不到回擊的辦法。
就只能忍氣吞聲,當什麼都沒聽見。
“你會、站在我這邊嗎?”
關明溪還有點不確定,語氣猶疑,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很遲疑。
一向都不覺得自己在周津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所以總是不敢把自己太當回事,就怕自己去周津面前告狀,最終落得個自討沒趣的下場。
周津聽著猶猶豫豫的疑問,心都往下沉了沉。
周津直視著,無比認真:“會。”
關明溪目有些閃躲,默默垂下臉:“啊,我以為你不會站在我這邊。”
人微言輕。
是這麼想的。
剛剛擺出來的委屈和難過,確實也有幾分演戲的分在,演給周津看,恨不得讓他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看個清楚過的委屈,然后再良心發作,好好的補償。
“如果你是站在我這邊的,那我以后都不會怕他們了。”
“我的膽子,其實很大的。”
周津抱著,心臟著心臟,仿佛震都是同一個頻率,他嗯了聲:“我知道。”
在他為不夠自己而斤斤計較的時候。
他一分一厘同計較不的時候。
在背地里卻盡了委屈。
“關明溪,不要怕。”
這句話說的太遲,但好在也還算及時:“我會為你撐腰。”
關明溪垂著眼睫,過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像是相信了他的話。
輕輕的出手,緩緩回抱住他,將臉著他的口,聽著他咚咚咚的心跳,好像他這個人也沒有記憶中的那麼冰冷了。
*
晚上。
關明溪又燒了起來。
悶在被子里的出了很多汗,鬢發微,溫升高,滾燙滾燙的讓睡都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甚至覺得自己的都是滾燙的。
關明溪昏昏沉沉,很難。
吃了藥之后還是難,紅撲撲的臉,漉漉的眼,有些可憐兮兮的往周津的懷里鉆,“我熱。”
的聲音有點黏糊。
語氣聽起來也很,沒什麼力氣的樣子。
關明溪說完自己熱,就又往他的懷抱里拱了拱,有人抱著,仿佛安心了很多,也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能睡了。
周津卻睡不了,擔心半夜又燒起來。
周津照顧了一整夜,直到天白,總算退了燒,男人才松了口氣,他在的旁,淺睡了會兒。
恢復了些神。
就去洗手間里洗了臉。
鏡子里的男人繃著張冷肅的臉,眼底的紅清晰可見,眉頭皺,似乎有不下的心事。
周津今天沒打算去公司。
去書房把該理的事都理了。
關明溪差不多也醒了,還有點病懨懨的,躺在床上不太想。
說:“我了。”
周津問:“想吃什麼?”
關明溪犯饞,“麻辣燙、酸辣、螺螄、江西小炒什麼都想吃。”
只要是辣的。
都想吃。
周津聽著都皺眉:“你病還沒好,重油重辣的東西不能吃。”
關明溪剛剛是提起來都要流口水了,了:“可是我想吃,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要讓我吃寡淡無味的飯了。”
周津還是堅持:“要忌口,不然你一時半會兒都難好。”
關明溪也懶得和他爭辯,是沒什麼自制力的。
等他不在家了,還不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
關明溪哦了哦,然后反問他:“你不是答應了我會對我好一點的嗎?可是你現在并沒有對我百依百順。”
周津沉默,靜靜看著。
關明溪繼續孜孜不倦的詆毀,“我只是想吃一點便宜的食,你都不愿意順從我。”
周津挑了下眉:“關明溪,道德綁架我也沒用,等你病好了再陪你吃。”
關明溪沒想到他竟然不吃這套,他的愧疚居然還是有理智的愧疚。
大失所,連帶著都有點蔫。
哦了聲,“可是你都吃不了辣。”
他們倆又不是沒有一起吃過螺螄。
在以前發工資的時候,決心要把他當金主認認真真討好他的時候,可是很大方的請他吃過飯的。
雖然環境惡劣,但是香味俱全。
就是把周津辣的面紅耳赤,咳嗽不斷罷了。
所以后來關明溪就再也沒有請周津吃過地攤夜市,和他一起出去吃飯,也不敢點辣的。
“我能吃。”周津逞強,他說:“微辣。”
關明溪眼神質疑:“那次我們點的是微微辣,你都一直在喝水,本不敢往碗里筷子。”
周津篤定道:“你記錯了。”
關明溪同他爭辯:“沒有啊,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回去我就被店里的姐姐給說了,們說我不會談,告訴我說討好男人不是像我那樣。”
“們也覺得我對你太寒酸了,不能帶你去那麼掉價的地方。”
“所以那時候你也覺得跟我一起吃路邊攤很掉價嗎?”
周津也記得這件事,他搖頭:“沒有。只是當時有點不習慣。”
他的確沒有去過那樣熱鬧的夜市攤吃過飯。
沒有坐在油污都沒干凈的桌子前。
沒有混在人如此擁的地方,四面八方的空氣里仿佛都是汗味。
他沒覺得廉價。
只是不習慣。
說的難聽些,周津本人也是有些養尊優的,他又很挑剔。
要說喜歡,他肯定是不喜歡的。
炎炎的夏季,即便是晚上也很熱,吹過來的風都是熱的。
所以他剛坐下不久,就出了汗。
還覺自己上也都是臭烘烘的汗味,只想快點、再快點離開那個地方。
“我不習慣那樣的環境,但我也確實沒有覺得掉價。”
若說一點都不嫌棄,也是假話。
但是說無法忍,也沒有到這種程度。
關明溪也不知道是怎麼開竅了,說:“我就知道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周津低頭,湊近了,目灼灼,他忽然間笑了,非要問:“真的嗎那你說說哪里不一樣?”
關明溪覺他馬上就要親上來了,也沒有往后退,反而主勾住他的脖子,認真想了想之后,打了個很切的比方:“如果換梁繼明他們肯定會先呸我兩聲,然后轉頭就走的。”
“可是你就不會。”
“所以你好,你有教養,你尊重我。”
說完。
關明溪還真的就主親了他一下。
忍不住有些得意的想,自己這套甜言語下來,貶低他人,抬高周津的做法,一定能讓他神魂顛倒。
被哄得不知東南西北!
周津似乎不滿足:“就這樣?”
關明溪想了又想,繼續貶低他人:“你還會陪我吃,他們只會把盤子扔在我臉上然后讓我滾。”
周津被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笑了。
他抬手了的額頭:“還有點燒。”
關明溪捉住他的手腕,“你再,不燙啦。”
的話剛說完。
房門就被敲響了。
管家隔著門,“先生,太太。”
“樓下來了客人。”
“說是來給太太登門道歉的。”
周津已經知道是誰了。
他冷笑了聲,還以為許稚寧昨天鐵骨錚錚的樣子,愿去警察局也不會道歉。
看來的骨頭也沒多。
周津冷著聲吩咐了下去,“不急,讓等著。”
“好的,先生。”
樓下的客廳。
許稚寧擺著冷臉,即便是來道歉,也是不不愿的,非常之勉強。
許夫人今天是押著過來的。
瞧見這張臭臉,心里就來氣。
“你今天是來道歉的,不是來當千金大小姐的!”
許夫人怕又生事端,這一路上也沒聲厲疾的警告。
“你好好給周津的妻子道個歉,這件事過去之后,你就出國,多讀兩年書。至于結婚的事,也兩年后再說。”
許家和江家退了婚。
定然有人要打聽個中曲折。
許稚寧做的好事瞞也瞞不住,雖然這個圈子里多的是明算計的刻薄之輩,可把事鬧得這麼大、鬧到明面上的也就許稚寧一個。
短時間,想要再找一個合適的聯姻對象,肯定沒那麼容易。
許稚寧也只能去國外避避風頭。
興許多讀了兩年書,子也能磨好。
“媽,你說的這些話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只是你還真要把我送去國外啊?”許稚寧嘟嘟囔囔:“我又不是非江墨不可,換個人,我一樣能嫁。”
許夫人冷笑了聲:“婚姻大事,哪里是這麼兒戲的?”
許稚寧沒再頂。
等了好一會兒。
周津才下了樓,許稚寧已經是一肚子氣了,卻又不敢發作。
看見周津邊病蔫蔫的關明溪,也毫無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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