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弄完,李宿擡頭看了看天,道:“咱們去開窯。”
姚珍珠一下子便興了:“走!”
兩個人把東西簡單收拾了一番,重新背上草筐,一起往土窯那邊走。
待路過竹林時,李宿默默換了個位置,擋在了姚珍珠跟竹林之間。
姚珍珠心裏還是害怕。
再堅強,再勇敢,也到底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今日差點就被野傷害,心裏怎麽也忘不掉。
不消說今日,便是再過十日,對于被野豬追趕的倉皇和害怕,也會記在心裏,可能要過很多個歲月才能消弭些許。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姚珍珠心底裏的恐懼,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跟李宿說過。
李宿沉默,寡言,看似不懂風,卻又細心,平日裏髒活累活搶著幹,也能下意識,不讓靠近才遭過難的竹林。
這份細心,實在讓人容。
姚珍珠抿了抿,小聲道:“謝謝你。”
沒用殿下這個敬稱,只是用你來稱呼,可這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李宿心口溫熱。
他沒回答,只是繼續陪伴往前走。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片刻,便來到姚珍珠跌倒之,出乎的意料,那一地跡和殘肢都不見了,只剩下被新鋪蓋上的厚厚的泥土。
姚珍珠瞪大了眼睛:“殿下?”
擡頭去看李宿,李宿卻沒有做什麽多餘的表:“跡一直在這裏,會引來其他野,此離山太近,不甚安全,我便把此重新填埋。”
他聲音淡淡的,仿佛沒說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姚珍珠細心發現,他的耳朵依舊紅了。
下,他紅彤彤的耳垂仿佛能發。
姚珍珠心裏頭跟喝了一樣甜。
“殿下真細心,”姚珍珠誇他,“此番若幸虧有殿下同行,若只我一人,指定無法活過三日。”
李宿垂下眼眸,飛快在臉上睨了一眼,然後便重新向遠方。
前面是一無際的山林,綿延的青山圍住了峽谷,也圍住了他們的出路。
李宿淡淡道:“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遇險。”
這些膽敢行刺的刺客,可以肯定是沖著皇帝陛下來的,但他們也不會放過李宿。
但凡有機會殺死李宿,一定會置他于死地,李宿從小就明白這個道理。
一次次死裏逃生,不是因為他運氣好,而是因為他足夠謹慎,也足夠努力。
在其他皇子龍孫玩耍嬉鬧的時候,他就跟著貴祖母請來的武先生練武,不分寒暑,無論晝夜,從小到大勤勉努力,才有今日這一武藝。
他不能只靠別人保護,若真如此,九歲那年他何苦茍活下來?
他能保證自己不死,也盡量庇護邊的衛,可是這一次,無論是貴祖母還是他自己,都沒想到對方下了死手。
能在盛京近郊藏匿如此多的刺客死士,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之前的每一次刺殺,無論誰下的令,能刺進他邊的不超過二十。
前日那一撥刺殺,前前後後最有數百人,而且殺手即為兇殘,幾乎不□□份,但見落單必要下手。
這也是果斷跳崖的原因。
若非如此,他邊的衛必要戰到最後一刻,必要死到最後一人。
只是沒想到,把姚珍珠牽連進來。
思及此,李宿眸驟然一變。
手之人,怕是想趕盡殺絕,不留後患。
李宿沉聲道:“你且安心,只要我還在一日,就不會讓人傷害于你。”
姚珍珠微微一愣,隨即便笑著說:“好,那我就聽殿下的。”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待到了土窯之前,李宿便跟姚珍珠一起把上面已經燒焦的木板挪開,顯出裏面的幹草灰燼。
因為直接用的火燒,也沒有特地隔開窯室和火道,所以打眼一看,整個土窯裏黑乎乎的,在陶上蓋了一層燒焦的幹草,什麽都看不清。
待到了近前,姚珍珠倒是有些張。
“殿下,我手心都出汗了。”小聲說。
李宿沒吭聲,只是在服上了手。
他沒讓姚珍珠,先試了試土窯的溫度,到只有些許餘溫,才把擺掀起系在腰上,直接下了地坑。
李宿把上面的幹草全部掃掉,這才出裏面的陶。
打眼一看,四個大鍋裏就有兩個已經裂了,另外兩個暫時看著還好,沒有明顯的裂痕。
而小碗裏面,只有三個碗是好的,剩下的基本上碎得瞧不出原本樣貌,連撿回去當瓷片都當不了。
李宿簡單清了清,就把三個碗放鍋中,先端出來一個給姚珍珠。
然後他端著另一個,一縱就跳了出來。
兩個人站在土窯邊上,仔細看這兩個鍋三個碗。
姚珍珠細細在第一個鍋上,發現確實沒有裂痕,型也完好無損,除了黑峻峻有點醜,已經是個合格的陶鍋了。
欣喜道:“殿下,這個鍋好好的,真好看!”
李宿默默看了一眼,點頭:“嗯,不錯。”
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再醜也覺得俊,而且若是沒有鍋,他們吃飯就只能吃烤烤魚,有了鍋日子立即就不一樣了。
這麽想,更覺得這黑秋秋的陶鍋漂亮。
姚珍珠又檢查了一下三個碗,也是除了不太好看,沒有任何問題。
李宿著他端上來的那個鍋,道:“這個好像有一條裂痕,不過在口沿,不是很明顯。”
姚珍珠湊過去看,兩個人就這麽端詳半天,姚珍珠道:“咱們已經有一個了,這個算是額外恩賜,多好,可以用來裝水!”
這倒是,他們現在用的還是姚珍珠編的水筐,不僅裝不了多水,時間長了還會往外滲水,只能放在山外,取用很不方便。
陶鍋的功,讓他們兩個都很高興,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就連李宿都難得笑容滿面,瞧著比見貴妃娘娘時都開心。
李宿道:“回了?”
姚珍珠又看了一眼坑底,道:“殿下,您把剩下的兩個鍋也取出來。”
李宿又下了一次坑,把那兩個碎了的鍋也取了出來。
這兩個有一個直接裂三瓣,基本沒燒型,便丟到一邊不用。
另一個倒是只掉了一圈外沿,下面的底還是好的,瞧著也很整齊。
姚珍珠又笑了:“殿下,咱們菜碟也有了。”
李宿看了看那菜碟,點評了一下:“這個型比鍋還要整齊,看著好似窯大師傅的手筆。”
姚珍珠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出聲。
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捂著肚子說:“殿下您真是的,怎麽突然就說起笑話來。”
不得不說,李宿這麽一本正經說笑話,反而讓人忍俊不。
李宿看笑得前仰後合,毫無矜持,卻也跟著勾起角。
“真的,這個菜碟確實很好,很漂亮。”李宿又說。
兩個人笑夠了,才把鍋碗瓢盆用幹草都包好,放背簍裏。
一共就這麽點東西,李宿背起來輕輕松松,完全不用姚珍珠手。
回去的路上,姚珍珠問他:“殿下,咱們會不會太興師衆了些?”
心裏很清楚,在山谷底下住不了幾日,但李宿卻願意陪著一點一點修改他們臨時的家。
李宿卻說:“這比宮裏的日子要有趣得多,我也學到了很多從來不知的技藝。”
待回到山,天也暗淡下來。
忙忙碌碌一整日,轉眼又到了晚膳時分。
姚珍珠早就眼饞湖裏的魚,這會兒有了鍋,自然不肯放過它們。
“殿下,晚上吃魚吧?咱們熬一鍋魚湯,再放點姜片,驅寒。”
李宿自然是做什麽吃什麽,沒有意見。
于是,兩個人便直接來到湖邊。
新做的鍋碗瓢盆都得過水仔細清洗,姚珍珠道:“殿下,等會兒鍋洗幹淨了,咱們用鍋打魚,就是不知好不好打。”
捕魚是真不會,這會兒只能看運氣了。
李宿卻平靜道:“不用。”
姚珍珠就看著他直接從湖邊摘了一蘆葦管,用劍削尖頂部,直接站在了湖邊。
這裏的魚幾乎沒見過生人,對人也沒什麽防備,湖邊也有不游魚。
姚珍珠洗鍋的手都停了,目就如同帶著漿糊,在李宿上。
就看李宿站穩、垂眸、手臂發力,只聽“咻”的一聲,蘆葦桿飛一般紮進湖水中。
水面上起層層波紋,游魚卻依舊悠閑肆意。
只有被捉住的那一條魚拼命掙紮。
李宿輕輕擡起手,一條銀魚隨著蘆葦桿破水而出,在下閃著明的澤。
李宿扭頭看向姚珍珠,微微挑眉:“我說不用,就不用。”
姚珍珠出大拇指:“殿下厲害。”
不易覺察的紅暈從李宿脖頸攀升,他回過頭來,不去看姚珍珠。
“想吃哪種魚?”李宿聲音略有些低,“隨便挑。”
心裏卻很高興。
孤還是很厲害的,什麽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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