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nbsp;nbsp; 昨夜

◎“你該嫂子。”◎

系好安全帶後，江聞祈後退半步，擡眼看，“醒了？”

許初允臉頰通紅，腦袋還是一片混沌，有點迷蒙地眨了眨眼，“我在哪……？”

上一秒明明還在家裏吃做的糖醋小排，糯鮮香，好吃極了。

怎麽下一秒就轉換了場景。

江聞祈沒有回答，關上車門。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冷風吹起額前的碎發，許初允下意識地往裏了，卻發現自己被固定在座位上，彈不得。

看著江聞祈繞到駕駛座的位置，上了車，小聲問：“你為什麽要綁架我？”

“……”

江聞祈發引擎，手搭在方向盤上，難得的有些無語，他看了眼許初允，“你發燒了。”

“你要帶我去哪裏？”許初允蹙著眉，問。

“發燒了當然是去醫院。”

“去醫院？”許初允含混地重複了一遍，神更迷茫了，“去醫院為什麽要把我綁在位置上？”

“……”江聞祈從來只見過發酒瘋的，第一次看到生病判若兩人的。

正值紅燈，他轉頭看了眼許初允，除了臉頰兩側的紅暈，似白瓷上暈出的紅釉，眼神倒是很清明。

看不出與平日有什麽區別。

如果是演的，那演技至過了及格線。

“我們要去醫院嗎？”許初允遲鈍的大腦終于運轉起來，想起他前面說的話。

“嗯。”

“你去吧，我不去。”說著，許初允掙紮起來，全卻乎乎地使不上力氣。

咬著擡起手，眼看著手就要從安全帶的束縛之中掙出來，江聞祈忽而空出一只手來，將帶子又收了一寸，束得更了。

這下許初允連手都拿不出來了，渾本就酸，用盡力氣後，手腳也再度力，像龍卷風中心的風箏，失去對的所有控制。

“我不要去醫院……”

低聲呢喃著，語氣裏掩不住的厭惡和反。

江聞祈沒聽清，也沒興趣去管已經燒得滿胡話的人在說什麽。

許初允偏著頭，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又斷斷續續地到了好多場景，像是走馬燈的碎片，抑而又充斥著刺鼻消毒水味的醫院、小山坡上的墓碑、團年飯滿桌熱鬧的場景、再到一室冷清，扶著看著紙錢在風中打著旋燃盡。

明的橙火焰晃著，火舌卷過的指尖。

好燙。好難。頭也好疼。

渾如同被大貨車碾過，骨子裏泛出麻麻的酸痛，頭也好痛，像是被人用斧頭砍兩半，連帶著神經也刺痛。

再度醒來時，許初允額頭上出了一層汗。

看著眼前夜中佇立著的醫院，又轉頭看看旁邊人，遲疑著出聲：“……江先生？”

“清醒了？”車在停車場裏穩，江聞祈拔下車鑰匙，轉頭打量，“自己能走嗎？”

許初允還未反應過來究竟在哪裏，下意識地應聲：“能。”

上還蓋著一件薄毯，低頭索著安全扣解開，打開車門。

深夜的風席卷而過，像是一夜之間突然冬，氣溫陡降，還穿著秋天的服，冷得發抖。

許初允猶豫三秒，又回將薄毯拿了出來。

“走吧。”江聞祈長一邁，走在前面。

許初允跟在他後，剛才發生的一切緩緩回轉，手了額頭，好燙。

原來不是夢，是發燒了，怪不得這麽難。

再看一眼前面的人，他原本走得很快，發現落在後面，步速又緩慢下來，許初允忙快步跟上。

完蛋，幹了些什麽，居然讓江聞祈給當司機。

還燒糊塗了，說他要綁架。

的形象的一世英名……

“等下。”醫院就在前方，許初允反應過來，步伐停住，“一定要去醫院嗎？我回去吃點退燒藥就好了。”

的從小到大都很好，活蹦跳的，上一次發燒還是上小學的時候，許初允殘留的記憶就是當時打了屁針，走路一瘸一拐的，最後是媽媽背著回家，給做了最喜歡吃的番茄丸子湯。

已經好多年好多年沒生病了。

就連醫院這個曾經最厭惡的地方，也五年沒有來過了。潛意識排斥所有與醫院有關的一切。

江聞祈轉過來，很淡地看了一眼，“你是小學生嗎，還怕去醫院？”

許初允抿，聲音雖小，卻很堅定：“真的沒事，我自己的，我自己清楚，沒必要這麽小題大做，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然而話未說完，一陣冷風吹過，許初允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天翻地覆。

好不容易緩和過來，轉想要快步逃離這個地方。

只是眼前陣陣發暈，腳下踩空，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被江聞祈扶住。

“許初允。”

江聞祈開口喚。

許初允條件反地繃，像被老師點名的學生。

被風吹過後，渾陷冰火兩重天，頭疼得像有人用電鋸在磨著的神經。

“你的，你想怎麽置，我無權幹涉。”

他過來扶住胳膊的手明明是熱的，口吻卻冷淡得近乎殘酷。

“但你是年人，需要我告訴你，高燒不退會造無法逆轉的腦損傷嗎？如果你確實想作踐你的，隨你，我不會管。”

冷冽夜裏，江聞祈收回了手。

“……”

許初允張了張，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最終換無聲的妥協。

夜風很大，裹著薄毯，低著頭安靜地跟在江聞祈後，中途悄悄調整了下位置，將藏在江聞祈的後面躲風。

半夜這個時候只有急診了。

值班人員先給測，許初允便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出手給對方，轉頭打量著急診大廳。

歇斯底裏尖聲哭鬧著的小孩，面憔悴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還有低頭玩手機嘆氣的年輕人，人生百態。

已經快五年沒有踏醫院這個地方，曾經，這裏一度為的噩夢，一次次從夢中驚醒，夢裏是鮮淋漓的手臺。

“萍姨沒給你沖藥嗎？”

江聞祈忽而冷不丁地開口。

許初允‘啊’了一聲，仰起頭看他，“冒沖劑嗎？我喝了，可能這幾天太累了，免疫力不好。”

進組拍戲為了趕進度，晝夜顛倒或者拍夜戲熬通宵都是很常有的事，為了保持上鏡狀態，每天也只吃簡單的減脂餐，只是仗著自己年輕好而已。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

也怪前天淋了雨還折騰一番，晚上吹頭也沒吹幹。

想起什麽，許初允又‘啊’了一聲，有些慌地問：“我沒帶份證啊，怎麽辦？”

“沒事，記得份證號就行。”江聞祈說。

許初允又安靜下來。

測完，很快去看了醫生，量溫度、測常規，高燒到39.8°，許初允從前天淋雨後就開始頭疼不舒服，只是之前是低燒，又喝了萍姨給的冒沖劑，被忽視了。

如果不是江聞祈淩晨回來發現躺在沙發上燒得不省人事，確實很危險。

醫生開了就診單，讓去三樓輸。

像這樣半夜發燒的本是沒有床位的，三甲醫院的住院部向來床位張，只能在走廊或者大廳坐著輸，但許初允還是進了VIP病房。

“這袋輸完了按鈴，你還有兩袋藥，大概早上八點輸完。”護士練地作著，臨走之前又囑咐了一句：“記得讓你男朋友看著，別倒流了。”

“……”許初允很想反駁一聲才不是男朋友，又覺得這種行為稚，悶悶地應了一聲：“好。”

單人病房裏放了一束裝飾的花束，殘留的消毒水味還是揮之不去，縈繞在鼻腔裏，讓許初允神分外的清明。

擡頭著上方的兩大袋輸袋，明的一點點順著細長的管子流管，手背涼涼的。

本睡不著。

又有些百無聊賴。

江聞祈將一個東西遞給。

接過來一看，是的手機。

“玩吧。”他說，語氣像是哄小孩一樣敷衍。

許初允：“……”

真把當小學生了？

許初允解鎖，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副導演發來的那個本子上。

左右也是醒著，許初允繼續看起劇本來。脖頸看得酸痛，擡頭活脖子時，餘看見旁邊已經沒有了影。

長夜漫漫，許初允看著看著，又睡著了。

只是夢裏依然睡不安穩，總是模模糊糊地閃現那些陳舊鐵鏽味的畫面，一幕幕似黑白電影，讓無法呼吸。

中途江聞祈又按了兩次鈴，護士進來換了兩次藥，許初允不太清醒地睜開眼，看見晃的朦朧影子，又閉上了眼。

再度醒來的時候，輸袋裏的只剩最後一點了。

許初允手了自己的額頭，好像已經不燙了。再看一眼旁邊，病房裏的燈不知何時關了，江聞祈搭著坐著，薄薄的筆記本就放在上，垂睫看著屏幕，微薄熒投下，臉上一點通宵的痕跡也無，依然清明如白日。

許初允到費解，他是鐵打的人嗎？一夜不睡還能工作？

看見醒了，江聞祈遞給一支溫度計。

許初允測完一看，36.8°，已經退燒了，輸起效就是快。

“退燒了，等會輸完我可以回去嗎？”許初允迫不及待道。

現在只想回去洗個熱水澡，躺在床上。

江聞祈沒接話，只丟給兩個東西。

許初允接過一看，是面包和牛。

“不喜歡的話護士過來換，住院部有統一的早餐。”江聞祈補了一句。

“……我不喜歡吃面包牛。”許初允慢吞吞地開口，“也不喜歡吃醫院的餐食。”

“……”江聞祈看向許初允，有所預，“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許初允本來想說源木街的那家酸辣，但是想到病中要吃清淡的，又改口道：“想吃城南的棠湖灌湯包。”

醫院在江城城北，與城南直線距離差不多二十多公裏。

江聞祈聽完，沒拒絕，也沒答應，只是挑眉看著許初允。

這人兩天前還客氣疏離到不行，跟他說話三句裏離不開謝謝、不好意思、不麻煩您，恨不得自己一個人把所有事全幹了，跟他保持五十米距離。

現在生一場病，倒是敢理直氣壯地提要求，使喚起來了。

許初允被江聞祈深邃極黑的眼眸盯得頭皮發麻，他什麽也沒說，但無聲的眸實在太有迫了。

有些後悔，正想說算了，就聽到對方慢條斯理地應了一句：“行。”

轉離開了病房。

許初允盯著門邊微微晃的簾子，他不會真的跑去給買吧……？

只是討厭在醫院呆著，討厭他昨晚說的話，并不是真的想要折騰他，開車往返一個多小時只為買一份早餐。

事實證明，是想多了。

江聞祈出去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就回來了，回來時上還有些淡淡的煙味，大約半小時後，有人送了過來。

江聞祈再次進門時，提著致的盒子，居高臨下地給，語氣淡然：“吃吧。”

“……”

許初允很想把盒子扔到垃圾桶裏，但是本著不能浪費糧食的原則，打開包裝盒。

除了招牌灌湯包，店裏其他種類的餐品也都買了一份。

低頭默不作聲地吃起來，故意沒有問他吃沒吃。

買得太多，許初允只吃了一些就吃不下去了，“剩下的怎麽辦？你吃嗎？”

示意那些本沒過的黃包和豆漿油條，還剩了一大半。

“扔了吧。”江聞祈說。

“……”不吃早餐遲早得胃病。

許初允在心底腹誹。

最後的一點藥輸完，好在江聞祈沒有再要求留在醫院觀察，也可能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上，許初允如願拔了針管，提著醫生開的藥跟著江聞祈走到電梯口。

江聞祈摁下按鍵，低頭看了下腕表，“等會陸林會聯系你，送你回去，我先去公司了。”

許初允嗯了一聲。

“你昨晚說有件事想商量，什麽事？”

許初允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就是……”

話未說完，電梯到了，‘叮’的一聲開門。

電梯裏還有個年輕男人和人，男人穿著一牌，利落的式前刺，很有幾分放不羈的氣質。

人稍矮一些，二十歲出頭，五致可，棕長卷發，穿著格子半和一件杏黃風，很是清純可。

四人視線對上，空氣意外的有些凝滯。

許初允住了，跟著江聞祈走進電梯，目落在電梯上亮著的B2F，默默組織著措辭，沒注意到江聞祈微擰的眉。

寂靜裏，左邊的男人忽而開口：“祈哥，昨晚回去那麽早，原來是陪朋友啊？”

男人接著又看向許初允，笑著道：“不過看著似乎有些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媽為了你的事，最近可費了不心，眼都熬紅了。”

是認識江聞祈的人？

聽男人的口吻，似乎跟他關系還不一般。

許初允擡起頭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江聞祈，想從他的神裏得到一點反饋。

譬如此刻應該做點什麽，還是以不變應萬變。

“是嗎。”

江聞祈看男人一眼，淡淡的語氣，聽不出緒。

接著，聽到江聞祈清淡的嗓音在電梯裏響起：“你該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