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后的第五个清晨，沈自青黑着脸迈进书房时，龙案上已堆了半人高的奏折。皇帝正提笔批红，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右侧的空位："爱卿来得正好，北境军饷的折子朕看了头疼。"

"臣头疼得更厉害！"沈自青广袖一甩："说好的让我辞歇着呢？这都第三回召臣上朝了！"

朱砂笔在"准"字上狠狠一顿。皇帝终于抬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炸的丞相："想辞？可以啊。"突然将镇纸啪地拍在案上，"把你儿子带起来就准你辞。"

"萧苍凌你个老家伙！"沈自青直接连尊称都省了，指着皇帝鼻子骂，"你直接说让老子再干十年得了！"靴已抬起，眼看就要踹翻案——

"岳父三思！"萧珩闪电般扣住他右臂。

"丞相息怒。"萧景同时架住他左臂，无奈地补了句，"案是前朝古董..."

沈自青挣了挣没挣脱，气得胡子直翘："他一个刚外放回来的头小子，带出来要到猴年马月！"突然看了眼萧景，扭头瞪向皇帝，"老家伙你怎么还不退位？占着位置..."

无辜被牵连的太子了鼻子，轻咳一声："丞相，我还不想..."

沈自青怒目圆睁："你不想？老子更不想！"

皇帝懒洋洋地靠在龙椅上，指尖轻敲扶手，眼皮都不抬一下，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这是圣旨。"

沈自青瞬间哑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瞪着皇帝："哼！除了这一招你还会什么？"说完气呼呼的转离去。

皇帝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才优哉游哉地笑道："朕除了这一招，什么也不会。"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可就偏偏有用，你说气不气？"

沈自青背影一僵，脚步猛地一顿，随即迈得更大了，几乎要踏碎书房的地砖。

皇帝看着他那气咻咻的背影，角微扬，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沈爱卿，明日早朝，朕要见你。"

沈自青头也不回，抬手一挥，袖子甩得猎猎作响："臣！耳！背！听！不！见！"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门槛，背影写满了"老子不伺候了"。

皇帝低笑一声，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朱笔批阅奏折，里还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极好。

而门外，沈自青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后传来皇帝悠悠的嗓音——

"对了，沈卿，你儿子好好带着，指不定能提前辞呢。"

沈自青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气得回头怒吼："萧苍凌！你给老子等着！"

皇帝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地飘出来："朕等着呢，爱卿慢走，别摔着。"

沈自青："……"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不再跟这个无赖皇帝纠缠，甩袖大步离去，背影杀气腾腾，仿佛要把整个皇宫的地砖都踩裂。

殿门一关，萧景转头看向上首的皇帝，压低声音道："父皇，这么气沈丞相，没关系吗？毕竟年纪不小了。"

皇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夫人医术再差，这么多年也该给他养得强体壮，问题不大。"说着重新执笔蘸墨，却又突然搁下，着下沉思起来："不过，他有一点说得没错，朕要是退位了，不就......"

萧景一听，顿时大惊："父皇！儿臣还没有子嗣呢！"他连忙摆手，语气诚恳，"最近正忙着给您生孙儿呢，您就多辛苦一段时间哈！"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往萧珩的方向瞥去。

皇帝顺着他的视线，目落在了一旁老神在在的萧珩上，顿时眼前一亮。

萧珩原本抱臂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忽然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投来，眉头一皱，抬眼对上皇帝和萧景的目，脸瞬间一黑："皇位立嫡立长，看我做什么？"

萧景笑眯眯地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兄弟俩，不必在意这个，你看......"

还没等他说完，萧珩冷着脸转就走："你们两个躲懒，不要扯上我。"

皇帝见状，立刻扬声喊道："哎，珩儿，别急着走啊！朕听说你媳妇儿最近子养得不错？"

萧珩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父皇还是辛苦一段时间吧，等皇兄有了子嗣，父皇就可以休息了。"说完，大步流星地出书房，背影写满了"莫挨老子"。

萧景："......"

皇帝叹了口气，摇头慨："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逗。"

萧景干笑两声，心想：父皇，您那是逗吗？您那是明晃晃的算计啊......

萧珩踏进内室时，阳正映着沈知楠低垂的眉眼。指尖银针翻飞，红的小上渐渐绽开吉纹，发间一支白玉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在屏风上投下温的剪影。

"楠儿最近做了许多小，"他在侧坐下，指尖拂过竹篮里叠得整齐的裳，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却一件都没给为夫做过。"最后几个字竟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沈知楠抿一笑，针尖在鬓边轻轻蹭了蹭："妆台上有个藤篮，帮我取来可好？"

萧珩挑眉，长一迈便到了妆台前。那篮子用靛蓝锦布盖着，手竟有些沉。待掀开布料，底下赫然是件月白寝，襟用银线绣着细的云纹。

"上午才完工的，"接过篮子，指尖抚平袖上一几不可见的褶皱，"晚上试试合不合？"

萧珩却已捉住的手，在指尖落下细的吻。那双手比去年消瘦了些，指腹还留着几针痕，他头动了动："楠儿做的，定然合。"

沈知楠着萧珩难得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失笑摇头。萧珩将膝上的针线篮子挪到一旁，手臂一揽便将人圈进怀里。温顺地靠在他前，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他襟上的银线云纹。

萧珩下颌抵在发顶，眼前又浮现书房里那两道算计的目——父皇意味深长的打量，兄长暗示十足的挑眉。他眸中闪过一丝，角微勾。想让他当苦力？没门。

"楠儿。"他忽然低声唤道，指尖缠绕着一缕青丝，"等孩子出生，我们去北境逛逛可好？"

"北境？"沈知楠诧异地仰起脸，"怎么突然想去那儿？"

萧珩了软的掌心，声音里带着哄："带你看看我当年驻守的边城。"见目不自觉地落在隆起的腹部，他安抚道："孩子可以给母后或岳母照看。"薄在额间轻触，"就我们两个人去，嗯？"

"就我们...两个人？"沈知楠耳尖微红，手指揪紧了他前的料。

"对。"萧珩低笑，腔的震动传递到后背，"带你骑雪原的骏马，看万里雪山。"指尖抚过惊讶微张的瓣，"在瞭塔上看星河。"

沈知楠忽然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道："可我有些舍不得孩子..."

萧珩体一僵，内心天人战。既想独占妻子，又不忍见失。最终长叹一声，妥协地乱的发："那...等孩子满周岁？"

怀中人立刻仰起脸，眼里盛满狡黠的笑意："琰之真好！"说着主动凑上来，在他上轻啄一下。

萧珩眸骤深，扣住的后脑加深这个吻。心想罢了，横竖还有几个月的景，总能找到机会把小家伙塞出去——比如，让父皇体下含饴弄孙的"乐趣"。

秋日的最后一片银杏飘落时，沈知楠的腹部已高高隆起，像揣着个圆润的玉瓜。萧珩每每看着纤细的腰肢撑起这般弧度，总忍不住手扶在后。

"真的不必这般紧张。"沈知楠扶着肚子，哭笑不得地拍开他时刻护在后的手，"太医都说胎象很稳。"

萧珩剑眉紧蹙，目在肚腹与案几间来回扫视，最终默默把圆角矮凳换铺了软垫的藤椅："小心磕着。"

初雪那日，萧珩直接告了长假。皇帝看着奏折上"侍产"二字，朱笔悬了半天，最终批了个"准"字，转头就对太子嘀咕："朕当年也没他这么紧张。"

清晖园的地龙烧得极暖，沈知楠倚在窗边做针线时，总见萧珩在院里来回踱步。那件月白寝被他穿得有些旧了，袖口云纹却依旧平整——他特意嘱咐过浆洗时不能用力。

"王爷，"霜降某日实在看不下去，"王妃只是去后院赏梅，您怎么连鹤氅都备了三件？"

萧珩冷着脸把狐裘往臂弯又搭了搭："你懂什么，东院的梅林有穿堂风。"

腊八节清晨，沈知楠突然攥紧了床幔。萧珩睁眼的瞬间，只见额角沁汗，却还冲他安抚地笑："没事，只是孩子踢得厉害..."话音未落，下锦褥已漫开一片水。

"来人！"向来沉稳的晋王殿下声音都变了调，打横抱起妻子时，手臂绷得发颤，"稳婆！传太医！"

沈知楠疼得吸气，却还手抚平他拧紧的眉头：“不用紧张，太医说我体状态适合生产，不会有事的。”

萧珩抱着沈知楠步旁边的娩舍，稳婆小跑着跟在后面，在他放下沈知楠之后终于壮着胆说道："王爷出去等着吧！产房污，冲撞了不吉利——"

萧珩眼神一冷：“什么吉不吉利，本王就在这。”

阵痛暂歇的间隙，沈知楠突然抓住他的袖："琰之...出去..."声音虚浮却坚决。

"楠儿..."萧珩单膝跪在榻前，掌心包裹住冰凉的手。

"出去！"突然提高声调，腹部的痛让弓起子，"不然...我...要生气了..."尾音化作一声痛呼，手猛的攥住他的手。

萧珩看着妻子疼得发颤还要坚持的模样，结剧烈滚动。最终他低头在汗湿的额角落下一吻，嗓音沙哑："好，我出去...你别生气。"他几乎是倒退着往外走，目始终黏在上。

房门关上的刹那，沈知楠终于松开咬紧的，泄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萧珩在廊下猛然转，拳头砸在朱漆柱上，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