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靜思盛了稀飯出來。饅頭，榨菜俱準備停當。

坐在餐桌邊正準備往里送，想了想，還是先打開微信給他拍了張照片。

配文是：謝謝周先生的心早餐，粥的溫度剛好，喝一口，暖到了心里。

發完，趕把手機倒扣在桌面。

這麼惡心的話，恐怕只有百度能想出來了。

周政言此刻正在一家大型企業的車間例行巡查。

這家廢紙加工廠上個季度的排水質量不達標，已經勒令他們整改。

今天他親自過來，檢測結果依然讓人窩火。

廠長瞄了眼周政言皺著的眉頭，便知大事不妙了，急忙給書使了個眼。

書心領神會，淡定的拍了拍自己手里的牛皮文件袋。

文件袋封面上寫著整改資料，其實里面裝著的現金，是早就準備好的。

他這會兒在找時機，得把這“資料”趕呈上去。

按照以往的慣例，那些下來巡查的干部，只要拿了資料，這事兒就算圓過去。

可今天來的這個，跟以往的看著都不太一樣。

年紀不大，氣場卻是無人能敵。

尤其是那冷的眼神，看你一眼，魂兒都要嚇飛了。

所以廠長心里沒底，這禮到底送還是不送，該何時送，他糾結著……

正急得腦門冒汗，卻一眼瞟見：

那高冷淡漠，臉難看的帶隊領導，低頭看了眼手機，角竟微微勾起。

廠長書是個有眼力間的，一看機會來了，麻溜的把文件袋遞到周政言旁邊的下屬面前。

“這是我們上個季度的整改資料，還請領導拿回去過過目。”

諂的，略帶暗示的眼神，只要不是個傻子，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下屬沒敢手，瞟了眼周政言的臉。

若是平時，接了就接了，到車里幾個同事一分，檢查結果一改，這事就算糊弄過去了。

可今天不一樣，領導跟來了！

他心里也拿不準，周政言究竟是會跟他們一樣同流合污，還是要拿這家工廠立立威。

畢竟這家工廠是當地最規模的，也是污染排放最大的。

民眾早就苦不堪言，舉報了很多次。

奈何廠長頭上還有別的靠山，他們這些小嘍啰來了，只能有就沾，既不得罪人，還能撈點油水。

但周政言有實力在，他是要睜只眼閉只眼，還是要跟上面剛，他們也說不好。

說不好，就不敢接。

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拋向周政言。

本來剛看完信息，周政言心是有一點好，但抬頭盯了眼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臉又沉下來。

“整改結果不達標，看你的資料有什麼用？”

他語氣不善，偏頭示意旁的下屬，“讓他們即日停工，關門整改，什麼時候檢測數據過關，什麼時候申請復工！”

此話一出，車間里針落可聞。

廠長懸著的那顆心，終于死了！

可面上得繼續裝：“領導，馬上就中午了，那就留下，吃個便飯，飯店我已經安排好……”

“不用了，單位還有事。”

一點面不留，丟下這句話，大隊人馬開車離去。

廠長朝著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轉開始打電話。

周政言坐進車里，這才顧上給孟靜思回信息。

【這麼麻的話，不像是從你里出來的。】

【網上搜的吧？】

一直等不來回復。

從造紙廠回單位，四十分鐘車程，他看了不下十次手機，聊天界面停留在他發過去的信息上，毫無靜。

回到辦公室，已經到午餐時間。

小張打了飯菜送來，見他還在失神的盯著手機。

不用吃午飯嗎？

半天都不玩手機？

等到小張放下東西出去，他解鎖屏幕，準備給彈個視頻過去。

從前可以接一整天不聯系，但現在不行了。

這個習慣是什麼時候養的，他也說不清。

反正想的時候，能聯系上，他就心滿意足了。

結果剛打開微信聊天界面，手機就開始震。

周政言心中一喜，卻在看到屏幕上閃的，是一個“爸”字后，眼神又暗淡下去。

“什麼事？”

他不不愿的打開免提。

聽到他這不死不活的聲音，本來就一肚子火的周偉國更生氣了。

“沒事不能找你？你比市委書記架子還大！”

周政言大概能猜到父親發火的原因，他抬手關了免提，遞到耳邊。

“爸，你有話直說吧。”

周偉國也不拐彎抹角：“你上午去永興紙廠了？”

“去了。”

周政言坐直子，“他們環保從來沒達標過，往我們這兒打電話的，十個有九個都是舉報他們……”

“那你知不知道他頭上是誰在罩著？”

周偉國還是質問的語氣。

“你告訴我是誰給你的膽子？”

周政言掌心挲著轉椅扶手，“我知道，是齊老。但我既然敢收拾他，那就是有十的把握。”

“你有什麼把握你有把握，你老爸都不敢得罪的人你有把握！”

周偉國咆哮的聲音更大了些，“你知不知道他們中間的關系，你前腳從紙廠剛走，后腳書記就給我來了電話。”

“那姓齊的怎麼不自己聯系你呢？“

周政言掂起筷子，開始吃飯。

電話那頭的人果然沉默了。

周政言笑了笑：“放心吧爸，我從來不干沒把握的事。”

“有什麼話，是不方便跟你爸說的？”見兒子如此篤定，周偉國終于放緩了態度。

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周政言提了口氣：“齊老昨晚請我吃飯，你不知道吧？”

“請你吃飯？”

周偉國眉頭皺的快要夾死一只蚊子，“就你這個級別，他請你吃飯？”

“嗯，想不到吧。”周政言難掩得意。

周偉國的確想不明白：“他請你吃飯，你去砸他親戚家的廠子？”

“那倒不是。”

周政言低聲音，“他想我給他的人，安排進我們單位里。”

周偉國瞬間懂了。

“你同意了？”

“他都開口了，我能不同意嗎？”

周偉國沒吱聲。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已經明白過來。

這就是他的好兒子！

場的門道他懂，并且游刃有余。可民生民，他也從來不會忽視。

那家紙廠由姓齊的罩著，沒一個部門敢去拆臺。

大量污水排進河道，市長熱線就算被打，那廠還是耀武揚威的照開不誤！

誰敢去，就是想烏紗帽不保。

可現在局勢不一樣了，姓齊的找他給人安排工作，他回頭就要人家一個天大的人。

擺明了，要麼互不拆臺，要麼，魚死網破！

但周偉國依然有顧慮：“齊老既然找上你，那就是對你絕對的信任，你把他的事當把柄手里，也不太好吧？”

“他哪里是信任我？”

只是別人更不值得他信任罷了。

“起碼我是個講原則的人，等過兩年他退了，我也不會落井下石，可別人就說不定了。所以你放心，他不會因為紙廠的事，跟我鬧掰的。”

說到底，大樹總有被風刮倒的那一刻，那躲在樹下乘涼的人，也不會長久。

這家紙廠，就算他不，等那老家伙一退休，照樣保不住。

倒不如現在當人賣給他，互幫互助！

父子倆的聊天還沒結束，他的手機就又震起來。

是孟靜思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周政言難掩臉上的笑意：“爸，先不說了啊，靜思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