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盛看了眼景宣帝的方向，頓時板著臉道：

“砸到雜家是小事，你可知你的球差點就砸到圣上了？要是傷了圣那可是要砍頭的！”

“圣、圣上？”

阿綏稚的臉上滿是驚駭，他環顧四周目鎖定在人群中鶴立群的男人上。

阿綏從未見過圣上，可也知曉圣上是全天下最最尊貴的人。

他對景宣帝的第一印象就是高。

大伯父也很高，平日被他抱在懷里阿綏能看到別人的頭頂，但眼前的圣上似乎比大伯父還要高大威猛。

逆著阿綏看不清他的臉，華貴的錦服上金紋路熠熠閃爍耀眼輝，大片的蟠龍繡栩栩如生。

這就是圣上？

見他呆愣愣的，江福盛手推了推他，“還不快向陛下行禮？”

阿綏回過神，跪拜行禮：“小兒陸長綏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稚氣的嗓音略有黏糊，落景宣帝的耳中。

他下頜微垂，如古井般無波深邃的視線淡淡投在阿綏臉上，眉梢輕挑：“你就是陸國公常掛在邊夸贊的小侄兒？多大了？”

陸元鐸是朝中重臣，景宣帝信任，兩人年紀相當，年時便相識，君臣關系要比旁的深厚兩分。

偶爾閑談，景宣帝不止一次聽對方提起自己那年喪父的小侄子，聽得多了景宣帝也有了印象。

如今一瞧，模樣的確不俗，要比旁的小孩俊俏幾分、白凈些。

腦海中閃過一抹細膩的白，想來這小孩的應是隨了他母親。

阿綏點點，乖乖道：“小兒已經四歲了。”

他惴惴不安：“陛下恕罪，小兒不是有意踢球砸人的，更沒想過傷害陛下您，您原諒.......”

阿綏小小年紀叉著手，朝景宣帝深深鞠躬，態度誠懇。

不等景宣帝開口，兩隊羽林軍腳步匆匆地趕來，為首的統領滿頭大汗，神焦灼：“陛下，屬下來遲，您沒事吧？”

見景宣帝毫發無傷，空氣中沒有腥氣，統領懸著的心落回實。

他四下張：“刺客呢？是不是已經跑了？屬下這就去捉拿！”

他嗓音洪亮如雷，說完就要。

景宣帝斂眸淡聲：“不必了，沒有刺客。”

羽林軍統領愣了下，轉頭注意到景宣帝腳邊的藤球，又看向面前垂頭喪氣的小孩，頓時明了。

待景宣帝擺手示意，他躬告退。

阿綏著這一幕，聰慧如他，頓時明白那位將軍口中的‘刺客’就是自己，心里生出了張。

“今日是小兒之過，陛下若要懲罰，小兒無怨無悔。”

他鼓了鼓臉頰，惴惴不安道，神出奇得堅定。

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令景宣帝的不由好笑，“你可是驚擾圣駕是何罪？會怎樣的責罰？”

阿綏搖頭。

景宣帝扯：“不知你就敢認罪，該說你年無知還是膽大包天？”

阿綏小臉一白，“陛下是要砍我的頭嗎？”

想起方才江福盛說的，阿綏眼中終于有了害怕，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人面前，舉目茫然。

意外的，景宣帝起了捉弄心思。

他面無表，口吻閑散：“若朕說是呢？”

啪嗒。

一包眼淚毫無征兆地從阿綏眼眶里滾了下來，一張口便是哭腔：“那在我死之前，陛下能不能讓我見娘親最后一面？”

“或者讓我留一封書也，我想告訴娘親孩兒不孝，這輩子沒法盡孝了原諒......”

“下輩子我還要做阿娘的孩子嗚嗚嗚.........這是我最后的心愿。”

阿綏哽咽噎地說完了，目祈求地著景宣帝，眼角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淚閃爍。

他抬袖給自己去。

一邊一邊泣，淡藍的袖霎時間被淚水暈出一片深。

四下雀無聲。

江福盛汗，他抬眼悄悄瞄了眼景宣帝冷峻的側臉，心想這下糟糕了，陛下頭一回逗小孩，就把人家惹哭了。

這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快死了都還惦記著家中娘親，如此孝心，他都聽得心口發酸。

“陛下？”他適時出聲。

要不咱算了吧？人小孩不過四歲，他們這難免有欺負的嫌疑。

景宣帝斜他一眼，眼神看向面前嗒嗒的小孩，那顆堅如磐石的心難得生出了一良心。

心底微嘖，他負手若無其事道：“朕何時說過要砍你頭？你這小孩莫要信口胡謅。”

阿綏噎：“沒有嗎？”

景宣帝睨他：“有嗎？”

阿綏表遲疑，兩條秀氣的眉擰了蟲。

一旁的江福盛心里著急。

小祖宗，你趕搖頭啊！陛下都把臺階擱你腳邊了！你倒是下啊！

阿綏可不知道這些大人們的彎彎繞繞，陷糾結。

景宣帝嗤笑，垂眸看著眼前的藍豆丁，語氣多了興味：“你不怕朕？”

“怕。”

阿綏了脖子，小聲補充：“怕陛下砍我的頭。”

“.........”

要不是這小孩眼神純澈，一臉真誠，景宣帝都要懷疑他是在反諷自己。

“抬起頭來。”

阿綏不敢違抗，乖乖仰頭，一張眉清目秀的包子臉大大方方地暴于視野，眼角臉頰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

嘶——

江福盛心驚。

怪哉，怎麼會覺得這小孩竟生得與陛下有幾分相似呢？

尤其是一雙眼睛。

江福盛在心里狠狠地甩了自己兩個耳廓，心想定是近日太累，否則怎麼會生出這等大逆不道的念頭？

景宣帝只覺心中飛快閃過道奇異覺，未及細想便被打斷。

“陸長綏！你怎麼跑這里來了？我差點以為你不見了——”

隔著樹蔭看到阿綏的影，三皇子飛奔而來，結果在看到烏泱泱一眾人后聲音戛然而止。

“父、父皇？”

看到景宣帝的那一刻，三皇子冷汗直流，恨不得轉逃竄。

邁著沉重的步伐，他忐忑道：“兒臣拜見父皇，父皇圣安。”

景宣帝蹙眉：“這滿頭大汗的做什麼去了？”

三皇子低下了頭，蠕，不敢撒謊道：“母妃準許兒臣今日休息，兒臣先和長綏表弟玩了藤球后便去了捉迷藏.......”

聽到‘捉迷藏’，景宣帝眉眼一沉。

見狀三皇子膝蓋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兒臣知錯了，請父皇息怒！”

說著他主出了手，像沒有完課業，被弘文館老師打手心以示懲戒一樣。

阿綏左看右看，也跟著撲通跪下，乖巧地出手心。

“請圣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