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帝大度。

他佯裝沒聽見，也不打算和個弱仔計較。

午膳時，他被邀請留下來一同用膳。

盛難卻，又有護送的重任在，他不好拒絕，只好留下來。

午膳是提前從京城最大的酒樓天香樓那訂來的，到了時辰專門有人送來。

岑家堂屋里的圓桌擺滿了上好的菜肴，香味飄到鄰居家，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其中僅有一道魚是林秀親自做的，用的就是岑遠舟提回家的那條魚。

林秀眉目慈和，用干凈的公筷夾了塊魚腹放云挽的碗中，笑道：“阿挽快嘗嘗，這是你以前最吃的糖醋魚，看舅母的手藝有沒有變？”

不及五十，因前些年丈夫去世，自又病了場，雙鬢已斑白，眼角布滿細紋，面相卻極好，看得出來是個心善慈的人。

云挽用筷子夾起嘗了口，眼中出懷念，“雖然許久沒有吃到舅母親手做的魚，但味道還是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好吃！”

林秀笑意加深，“喜歡就多吃點，下次你來舅母給你做鱸魚和大黃魚，就是不知道京城的魚和揚州是不是一樣？”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魚也一樣。

小時在母親去世后的一段時間，云挽被岑舅舅接回揚州住了一段時間，那時候就很吃林秀燒的魚，并且偏魚肚子上的那塊，因為沒有細骨頭。

因此林秀每每燒好魚都會把魚肚腹挑在小碗里，獨屬于小阿挽。

云挽眉眼彎彎，不吝夸贊：“有舅母的手藝在，不管什麼魚做的都好吃。”

這話甜到林秀心坎里去了，頓時笑得眼睛條，忍不住沖兒子說：“瞧阿挽，小就跟抹了似乎的，凈會哄我！”

岑遠舟習慣了，有表妹在的時候，他瞬間不值一提。

一旁默默飯的景宣帝心中自得，果然沒人能抵抗得了夫人的甜言語。

若是夫人有心哄，即便是石頭做的冷心腸也會變。

眼一抬注意到云挽手去夾一道較遠的菜，景宣帝下意識手想幫他。

岑遠舟余一瞥，里的飯菜頓時不香了。

“表妹，我幫你。”

他嚯得起，抄起那盤菜放到云挽面前。

這舉嚇了其他幾人一跳，不知道還以為他突發惡疾，想要掀桌呢。

云挽：“......謝表哥。”

被捷足先登的景宣帝面一黑。

片刻后，云挽了找水喝。

“表妹了？我幫你倒茶。”

岑遠舟再次起給倒了杯熱茶。

手腳麻利，不給其他人任何獻殷勤的機會。

景宣帝：.........拳頭了。

他眼皮子狂跳，額角青筋暴起。

果然表哥什麼的都不是好東西，凈會礙眼。

岑遠舟到一道銳利的目死死盯著自己，他倍力，但脊背得越發直。

不懼強權，這是他作為文人的傲骨。

云挽瞄了眼兩人，心道表哥這誤會大了。

也怪自家男人，好好的非要扮作他人。

林秀一掌拍在自家兒子上，面帶嫌棄：“什麼風呢？好好吃你的飯去。”

二十幾歲的人，凈作怪。

岑遠舟有苦難說，心底直呼冤枉。

景宣帝笑了。

岑家倒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林秀罵完兒子，轉頭看向云挽，神滿是溺：“見你氣好，過得好，舅母就放心了，可惜你娘和你舅舅去得早，不然他們也會為你高興。”

幽幽地嘆了口氣，眼底俱是憾。

“所以舅母，您更要保重。”

云挽給夾了塊糯排骨，聲安：“到時看著表哥高中，看著他娶妻生子，一家人平安順遂，您老人家往后半生就等著福吧！”

聽這麼說林秀眉間的愁緒微微淡了淡，“話雖這麼說，你舅舅生前最愧疚的就是你娘和你。”

“他沒本事，無力阻止你娘嫁到云家，又沒辦法阻止你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男人........”

最后眼睜睜看著親妹妹病死，又看著唯一的外甥守寡。

陷回憶，語氣低落，眼角有淚閃爍。

云挽握住的手搖頭：“舅母，不要說這樣的話，這輩子能有你們這樣的親人阿挽很滿足了。”

人人都說六親緣淺，可這輩子能有幾個真心待的親人云挽真的心滿意足。

是知道的，當年陸瀾去世后，舅舅不希大好年華在深宅大院守著塊死人靈牌白白蹉跎一生，多次寫信給云家要求他們接云挽回去。

甚至他買好了船票，準備親自上京城，打定主意不管是商量也好，撒潑也罷，一定要把云挽這個外甥帶出陸家。

如果云家不肯接納一個喪偶的出嫁，他就帶云挽回揚州。

可惜運道不濟，還未啟程便病倒了，病兇猛，岑舅舅很快便撒手人寰。

那時云挽自難保，更出不了陸府，唯一能做的就是給舅舅一家寄去傍的銀錢和珍貴藥材。

說起岑舅舅，幾人都不是的滋味。

景宣帝心中悶鈍，不是滋味。

按理來說這是別人的家事，他不該旁聽，但他向來沒有這樣的自覺，其他人也沒空管他。

云家、陸家。

他默念著這兩家，面不改。

是該清清朝中的一些蛀蟲了。

岑遠舟出聲安：“好了娘，這些都過去了，如今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不說這些喪氣話了。”

云挽遞過帕子給林秀，“是啊舅母，咱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已是幸事。”

景宣帝點頭贊同，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岑遠舟皺眉，這人怎麼回事？他和他們又不是一家人。

忽地撞上對方投來的目，他眉眼含笑：“衛統領，這飯菜還合口味吧？”

掃了眼桌上自己讓人訂的菜，他扯了扯：“舅母做的魚不錯。”

還舅母？喊什麼？

岑遠舟心咆哮，面上笑意加深。

可惜他如今無權無勢，還真得罪不起軍統領。

這麼一想，岑遠舟想要登科及第、封侯拜相的更強烈了。

等他高中為朝廷命，第一件事便是在圣上面前狀告這人一通！

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面上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