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只是一幫匪寇，持刀殺人，死在刀下，再尋常不過。

凄慘的嚎哭響了一會兒，然后沉寂下來，變細弱的，或是抑的嗚咽。

地上橫七豎八躺倒了大片，赤南洲的人有，白原洲的人也有。

“點點人數。”

“丁洪部下殺干凈了，咱們的人死了三個。”

寇騫用布條纏住傷口的作頓了下，眼睫微，手指翻，系好繩結，聲音無甚波瀾，“都拖到一塊兒，燒了吧。”

阿樹應了聲，招呼著尚且能彈的人去干斂尸的活。

寇騫把刀收回鞘里，扶著左肩，慢慢悠悠地走到赤南洲唯一一個幸存者面前，蹲下，暗的眸子幽深得宛若一方寒潭，盯得人寒直豎，面上尚殘余著未能抹去的猩紅，角卻已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金玉書，我沒記錯吧？”

被喚到名字的人忍不住瑟一下，雙手抱著頭，試圖將整個子蜷得更小些。上的錦緞泡了水、沾了泥、破了口，發髻將散未散，左邊垂下三條，右邊落著四縷，好端端的一位富貴公子，忽而了個難民模樣，好不惹人憐，可寇騫不憐。

他沒什麼耐地擰起眉，語調更冷了一分，“說話。”

金玉書渾抖得跟篩糠似的，張了好一會兒的，才有一點聲音從頭里流出來，細若蚊蠅，“沒、沒記錯。”

“那就好，”寇騫道，“你的手下許了我些金子，求我來救你。”

“真、真的？”金玉書咽了口口水，灰敗的眸子里突然有了一點彩，求生的本能作祟，他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去攥住他的角，“你帶我走，我一定、一定把金子給你！我們現在就走！”

寇騫看著他，倏然輕笑一聲，下一瞬，便有刀刃架上來他的脖頸，“手撒開。”

那雙手倉惶退去，寇騫低眉，拂了拂自己遠比他的手更臟的、滿是污的擺，可惜無甚效，大抵還是得用上好些皂角洗，又或者，連皂角都洗不干凈。

“除了金子，我還想要一樣東西。”

“只要不是我的命……都、都行。”

“要你的命做什麼？”寇騫歪頭看向他，聲音溫和，“我說了，我不喜殺人，你不信我？”

皮疙瘩一下沖到頭頂，比大腦更先做出反應，金玉書跪伏在地上，也顧不得沙礫會不會劃破皮，胡地叩首，“我、我信的！”

一瞧就是副被威脅恐嚇出的模樣，寇騫敷衍地笑笑，并不過多計較，“你那條船回航時，幫我送個人去虞，編個像樣些的份混過搜查，平平安安地送到，可以吧？”

“就、就這樣？”金玉書有些不敢置信地過去，生怕又是這兇惡的匪寇用來耍弄他的把戲。

寇騫了，下意識想再囑咐些什麼，可默了半晌，反倒將刀刃與他的皮得更嚴實些，“若是你沒做到，我保證，帶著你金家旗幟的船只，但凡敢渡松荊河，便別想留一個活口。”

“一定！一定！”

金玉書倉惶地豎起三手指，將所有惡毒的誓發了個遍，直至聲音嘶啞，間再吐不出任何聲音，這才換得刀刃放下。

刀回了鞘，殺人如麻的水匪轉就走。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癱倒在地上，夜風一吹，方驚覺冷汗已滲了料，他踉蹌地爬起，輕手輕腳地綴在后頭，偏偏此時，兩日夜滴米未進的肚子卻開始鳴，在這片寂然中突兀至極。

他渾一僵，驚恐地向前頭忽而駐足的水匪。

孰料，那人只是低眉在懷里翻了翻，扔過來一塊油紙包，他巍巍地打開，是幾塊豆糕。

“便宜你了。”

那水匪道。

*

白原洲的太底下，曬著一大一小兩只落湯，裳倒是換了干的，但頭發還漉漉地往下滴水，即使如此，大的那只也還要固執地在頭頂撐把油紙傘，說是頭發一會兒便干，可曬黑就不易白了。

范云拗不過，也騰不出功夫再勸，忙著將紫花地丁放進石臼里搗碎，而后用木簽子取出來，小心地敷在們的患。

“得虧你們跑得快，投了河，否則被叮上百十下，就在白原洲找塊地埋了吧！”范云氣不打一來，怎麼也想不到早上還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早飯的人，一個轉，就能折騰這副模樣，“你說說，你們好端端干嘛要去招惹一窩蜂？”

崔竹喧疼得直吸氣，低眉看著手背上鼓起的大包被抹上淺紫的水，那子火辣辣的痛才勉強消退了些，支支吾吾道：“家里食材不夠，我想著去取些蜂。”

“不就是要個甜味麼，吃點飴糖不是一樣的嗎？”范云沒好氣道，又瞪向邊上的小落湯，“還有你，崔娘子是外人不懂事，你也不懂嗎？跟著胡鬧，也不怕寇郎君回來收拾你！”

阿鯉扁了扁，將頭埋得更低。

“不關的事，都是聽我的支使。”崔竹喧辯解道。

“若是不貪，哪能鬧出這檔子事？”范云將最后一點藥挖出來，敷在阿鯉的脖頸，兩條眉幾乎要擰了栓船用的麻繩，“那什麼吃食別做了啊！這幾天將就吃些，等寇郎君回來，要吃什麼，托他去尋便是，可千萬別再犯險了！”

兩個人興沖沖出門，滿傷歸去。

蜂巢倒是撿回去了，可被燒黑不溜秋的模樣，同燒焦的木頭也無甚區別，同橘子皮、碎葉子扔到一塊兒，了廚房里新的一攤垃圾，合該找個空檔丟出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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