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竹喧沒瞧出什麼端倪，于是那點淺淡的心虛也沒了，攥著韁繩，馬腹一夾，耳邊便只有呼嘯的風聲了。

林間的竹葉被驚落，道上的塵泥被濺起，同散逸的在空中共舞，無拘無礙，再自由不過。

馬蹄踏過泥濘，越過荊棘，過溪澗，影被搖搖晃晃地甩在后，所有的煩惱和憂愁亦是，在簌簌的風聲的，握著韁繩的手換了一雙，速度卻毫不減，是在趕路，是在追逐天邊日，是在追逐，心上月。

*

連行了幾日的山野小道，乍然看見城門，崔竹喧竟生出一點恍惚。

恍惚之中，馬兒慢了下來，后一空，茫然地看過去，就見寇騫戴了一頂斗笠，牽著韁繩，帶著緩緩步長長的隊列間。

“寇——”忽然一頓，想起這人的惡名遠揚，轉而去拽他的袖，但高高地坐在馬上，他低低地行在路上，袖拽不到，只扯到他肩上的料，“你怎麼下去了？”

他回答得一派自然，“幫小祖宗牽馬。”

行吧，算他乖覺。

崔竹喧這般想著，不自覺翹起了角，張著愈來愈近的城門，生出了幾分興致，“我還沒來過樊川郡城呢，不知道這里和虞像不像。”

“某也沒來過，托小祖宗的福，來這長長見識。”

手實和令牌都在，城門的查驗自是輕輕松松地通過，尋了間客棧落腳，洗去一路上的風塵仆仆，草草用了幾口晚飯，崔竹喧就拉著寇騫出了門。

崔竹喧興致地在前頭走，寇騫便亦步亦趨地在后頭跟。

街寬路長，道兩旁店肆林立，道上另有各式各樣的小攤挨挨，但見人頭攢，歡聲笑語縈繞耳畔，燈燭不熄，照至長夜不眠。

停在一攤邊挑挑揀揀，在難看和更難看之間抉擇，最終尋到最最難看的一個鬼臉面，正要奚落一番這種東西怎麼賣得出去，忽而心頭一，招手讓那人低下頭來。

寇騫低眉順目任由將系繩綁上，果然見毫不掩飾的嘲笑。

“滿意了？”

第52章 052 癡心妄想 哪怕喜歡的，只是一……

金氏的商船剛到碼頭, 供差查驗的各種文書堆滿整整一個匣子，侍從捧著匣子畢恭畢敬地往前遞，奈何一隊著服、挎長刀的人步也不停，眼也不垂, 只瞄準了船帆上一個大大的“金”字, 為首者將手一抬，呼啦啦擁上來一群兵卒, 立時把船舶圍得水泄不通。

金子熹忙扯出一個笑臉, 將鼓鼓囊囊的錢袋用袖遮掩著塞過去, 卻只得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下一瞬, 便被反剪雙手, 連帶著船里上至舟師，下至雜役，統統被押走。

道旁看熱鬧的百姓不明就里, 其間的金子熹亦是云里霧里。

這可是樊川郡, 哪有人敢細查金氏的船？除非是那郡守不想活了，這才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偏來此的，都是些五大三的兵子, 只曉得聽上頭吩咐行事, 若要倒過去揣上意, 便是將這數十顆腦袋摘下來熬在一鍋, 也悶不出個主意, 故而，金子熹只能強下心頭的怒意，準備尋個機會求見郡守。

隊伍招搖過市，穿街行巷, 卻過郡守府而不，徑直過雕細琢的石拱橋，進了平淅閣。

商隊的船員被押往何，他不知，此行要去見誰，他也不知，與這雕欄玉砌格格不的俗兵卒只駐守在門口，剩金子熹一人心懷惴惴，拾階而上。他挲著袖中未能送出的金銀，又估量著金氏的不算赫赫的聲名，思忖該用哪個才能換得今日平安離去。

沿著廊道而行，直至盡頭，終見一扇大開的雕花木門。

華貴的毯自門檻一寸寸向鋪陳，兩側是黃花梨木的桌案，案邊是或坐或站的人，他放緩呼吸，僵著子向里而去，目小心翼翼地往周遭打量，倏然見首位上月白袍的青年，瞳孔一，立時屈膝行禮。

“金氏金子熹，見過藍公子！”

四下寂然無聲，未得允準，他并不敢貿然起，只是微微出汗的手心讓他清晰意識到此刻的慌，他抿了下，試探著開口：“不知藍公子召見在下，是為何事？”

“我家公子為何不在你船上？”

藍青溪尚未開口，側位一個穿金戴銀的侍便急急地問起來，攪得他更是一頭霧水，偏于此刻，一聲突兀的咳嗽將他的目引去，就見個正眉弄眼的白瘦人影，不是他那被騙子哄去私奔的、沒腦子的親弟弟金玉書又是誰？

金玉書掩耳盜鈴般，以袖掩面，用形向他傳遞消息，“表妹！”

他微愣一下，隨即雙目圓睜，“你是說那個瘋——”

腦間警鈴大作，頭一哽，倉惶地換上了更為妥帖的用詞，“瘋、風姿綽約的郎，是你們家的公子？”

“正是！”侍擰著眉，那副咄咄人的模樣實是同的主子如出一轍，“公子分明于汾橈縣渡口登上你的商船，為何到郡城渡口時，便沒了蹤影，莫不是你這商，謀害了公子？”

金子熹腦中如麻草，尚且在縷縷地思清、理順，便見兩個包袱被拆開呈了上來，零碎雜拋開不提，一件緋紅的裳，一只嵌著珍珠的錦鞋，被侍上下皮子一，便了那什麼公子在他船上的實證。

他只能將原先的裝聾作啞方針調換，刪刪減減、遮遮掩掩地開口：“、在數日前便已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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