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這般賤如草芥的命，倘若能換它多開幾日，也不算浪費。

可，不論他怎麼努力，它都在一日日凋謝，容黯淡、花瓣蜷曲，大概，是這條命實在不值錢，抵不了它多開一剎。

“那花是不是被你照顧很好？有沒有從一朵變很多朵？”崔竹喧問。

“……沒有，某不會養花，所以，花死了。”

因為他一無所有，豁上命也護不住它。

所以，如他這般困頓貧瘠之人，合該為金銀、為米糧去奔波，他該竭盡全力，去艱難地活著，而非，癡心妄想，去喜歡。

哪怕喜歡的，只是一朵花。

第53章 053 婚約再續 “倘若，某有了正經……

“除了花呢？你還喜歡什麼？”崔竹喧忽然問。

寇騫眸微閃, 慢吞吞地咬住下一顆糖葫蘆，并不回答，只是牽著，往燈火更璀璨走去。

“不說？”崔竹喧凝眉看著那個躲躲閃閃的人, 輕哼一聲, “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

“你喜歡糖葫蘆。”

“嗯，喜歡。”

“你喜歡金子。”

“也喜歡。”

與他十指相扣, 腳步微停, 便迫使他不得不駐足, 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喜歡我。”

二人目織, 夜市的千百般熱鬧似都被隔絕在外, 唯有躍的心跳，聲若擂鼓。

他低下眉，用指尖極輕地過那雙清亮的眼, 眸中本映著星和月, 而今，只映著他，一個被剝離所有拙劣掩飾的他, 他倏然輕笑一聲, 坦然承認, “這個, 最喜歡。”

大抵是今夜風好月好, 他忍不住，再多說些。

“倘若，某有了正經的份，能不能——”

“公子！”

一個聲突兀地響起, 崔竹喧不可避免地被引去目，就見闌珊燈火里，一張悉的面容，愣怔一下，隨即踮起腳尖，揮舞著雙手示意，“金縷！”

就要回家了！

心頭滋生的歡喜漫溢出來，正要抓著那人一并回去，指尖卻撲了個空，茫然四顧，風和月依舊，燈與火依舊，唯有放開的人，消匿在這片被歡笑聲填滿的熱鬧里。

“……寇騫？”

無人回應。

一慌席卷而來，比理智更先，扎進烏泱泱的人群中翻找，可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角倏然被扯，心頭一松，定是那個討厭鬼在刻意戲耍！

佯裝一副怒容轉頭，揚起的眉尾卻漸漸落了下去。

“還好公子安然無恙，不然老爺和公子定然悲痛不能自已，”金縷地跟在邊，若非是不合禮數，定要將整個人拴在角上了，眼睛腫得好似桃仁，淚珠子如不要錢般，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這般簡陋的發式、這般糙的料……公子這段時日定然是苦了，我瞧著，竟是消瘦好些！”

崔竹喧垂下眼睫，盯著空落落的手心，在絮絮叨叨的關切聲中，突然提起擺，奔出這片闌珊燈火。

金縷有沒有跟上的腳步，管不了，也無暇去管，沿途的燭被帶來的風撞得搖搖曳曳，呼吸催著心跳，心跳促著呼吸，登上十數級木階，推門的手卻瑟了一下。

象征地叩了下門，可門沒鎖，木板不住半分力道，畏畏地向里躲去——屋里，沒有人。

辨不清此刻是何心，只是低垂著眉眼，看向桌案上突兀擺著的一朵花。

忤逆逃跑，卻又送花討好。

他究竟，想干什麼呢？

崔竹喧默然地走下樓梯，上幾乎要哭個淚人的金縷。

“忽然想起有些東西沒拿。”

金縷抹掉眼淚，沒瞧見有包袱行李，噎噎道：“是放在上面了嗎？我去拎。”

“不必，”輕搖搖頭，“丟了。”

“那這花？”

“……不知道。”

金縷滿是嫌棄，“定是哪個畏頭畏尾的郎君送來，花心還夾了紙條，必是寫滿的酸句！”

崔竹喧將紙條展開，笨的墨塊搖搖墜，幾乎要跌出薄紙的邊框，一團接著一團挨挨的，湊所謂寫滿的酸句。

——“小祖宗安好。”

可，不好。

青綾步障齊齊豎起，路人尚且不知發生何事，便被冷臉的侍從盡數驅逐，唯剩一道的目追著紗幔，貪看著，怎麼也不知足。

直至燈燭盡歇，天將曙，見不得的人才同夜一并消匿。

*

盤桓在各個渡口、關口的差、兵卒，總算能早早地收工回家，睡個好覺，至于值守夜的，雖說不能擅離職守，可稍稍讓上下兩道眼皮走走門、串串親總是行的，故而，天邊第一抹魚肚白亮起時，正值瞌睡蟲肆。

士兵打著哈欠拉開城門，眨個眼的功夫，后便踏過一陣急急的馬蹄，他忙奔過去查驗，馬背上的人卻將個令牌一晃，馬步分毫不停，待他回想起令牌當屬哪家時，連人帶馬，早跑得不見了蹤影。

罷了罷了，哪還能放走什麼要人不？那個最最關鍵的人，早在燒燈續晝的加班加點中，從城名冊里被找出來了，聽說昨夜，郡城的衙役盡數出，大街小巷地翻找，已然將人尋到，上上下下都得了一吊錢的賞。

而所謂的最最關鍵人，此刻正坐在案前，眸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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