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去尋這丟了石頭的倒霉礦工，可人沒瞧見，只瞧見橫在目前的一條長鞭，立時低眉斂目，拉著石塊繞行，咬牙跟上隊伍。

識時務者為俊杰、小不忍則大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如念經般在心底反復念過一通，這才勉強將心緒平復。

得幸于平白多出的石頭，查驗時順利通過，領到了一日辛苦勞作后的晚餐——灰不拉嘰的麩餅一個。

崔竹喧生平見過最難看且最難吃的東西，是第一日流落白原洲時，出自阿樹之手，與尸塊湯無異的水煮魚，可即便如此，那玩意兒尚且能著鼻子塞進里，可眼下這玩意兒，便是著鼻子嚼，也要把牙崩掉。

喂鴨的東西敷衍來給人吃也就罷了，還要摻上沙子和野草，麩餅在手里從上到下轉了一圈，也沒能找出可以下口的地方，吃是吃不下了，索拿它去打探點消息。

目往周圍環視一圈，落在了一個正捧著麩餅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上，不聲地走過去，將手中的麩餅在男人眼前晃了晃，輕而易舉地將他的目引了來。

“今天新來的？”男人往邊上啐了口唾沫，瞇眼打量著，“是想問跟你一起被抓來的人吧？”

崔竹喧頷首，將麩餅遞過去。

男人頓時喜笑開地接過去，敷衍地回答：“在那瘴氣林子里熏的，拉過來就沒氣了，尸首都扔去填坑——啊！”

腳尖被惡狠狠地碾了一下，再一眨眼，麩餅就被奪了回去。

“胡說八道!”

崔竹喧快步離開，男人氣惱追，面前卻橫出來一道戴著面的影，面上一白，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我、我沒想鬧事……”

第67章 067 林間幽會 鼻尖相，呼吸相纏……

侍端了熱水而來, 仔仔細細地為金縷凈面、手，蔡玟玉則是拎著藥箱，不不慢地從外頭走來，目掃過一眼榻上人, 便連眉心最后一點凝重都舒展開, 將藥箱放在桌案上，慢吞吞地挽起袖。

“都下去吧，”侍得了令, 立時俯行禮, 端著銅盆退出門外，唯有一道瘦高的影, 仍杵在床邊一不, 這才抬眉，“這位郎君不回避一二麼？”

“這就走，”崔自明轉頭朝門走去, 藏在袖中的右手不聲地握住刀柄, 在同肩時，猛然出刀，刃口橫在的脖頸, “但要勞煩蔡大夫領路, 當然, 我崔氏不是那等寒酸之輩, 定會將路錢補上, 只多，不。”

蔡玟玉略有訝然，雖早預料到此次問診目的不純，但也沒想到會用這麼強的手段, 并不抵抗，只是將藥箱重新拎起，“樊川郡郡守是藍氏門生，你公然與藍青溪作對，整個樊川郡，怕是再無員敢向你行方便。”

“我與公子有約在先，三日一信，他若沒收到消息，便會即刻率人來此，這些員若不識相，就最好日夜燒高香，藍氏能保得住他們，”崔自明以為質，在院中仆從的驚呼聲里，越過院門，過長廊，一步步往外闖，“再說，那姓藍的不是還指你治他的眼疾麼？除非他想后半輩子都當一個瞎子，否則，定不敢輕舉妄。”

森白的刀刃盡數出鞘，弓手挽弓，箭已上弦，可正如他所說的一般，場面再是駭人，也未能真正地手。

崔自明挾人上馬，攥著韁繩，長鞭一甩，便從這如同紙糊般的包圍圈中突圍出去。

“我家公子不適，請蔡大夫上門診治，事出突然，還請諸位代為轉告！”

*

夏日的蟬鳴早歇，整個長夜便只剩風還在四搗，抖落剛凝的秋霜，拽下泛黃的葉片，圍著破舊的帳篷東拉西扯，讓本就搖搖墜的篷布晃得愈發厲害，不讓人懷疑，下一秒它便會折枯朽的梁木，砸到人上來。

可勞作至筋疲力盡的礦工早已呼呼大睡，此起彼伏的鼾聲更勝呼嘯的風聲一籌，分不出半分心思去擔憂這個，至于唯一醒著的崔竹喧，亦然無瑕顧及。

因是最新來的，便只能在口的布簾強行出一個空位來躺下，風把布簾刮得飄飄搖搖，也把的手腳刮得冰冰涼涼，饒是盡量把角絞在一起，也攔不住無孔不的風穿過料的空隙，將寒涼滲進每個孔。

低眉哈了口氣，兩只手著，將僅有的一點暖意傳來遞去。

還不到一天，便這般難，崔竹喧簡直無法想象，范云是怎麼熬過來的。

得盡快破局才行。

若要以金礦之事告發藍氏，需有人證、證，人證好說，這帳篷里隨意拉一個出去都是，但證的話，除了這座金礦本，還需賬本——白日里那胖管事手中的便是。

崔竹喧有心想夜探一番，將旁人拍醒，可轉念再想，范云的手同自己也差不多，現下還了傷，帶上也沒多大用，心一橫，決定孤溜出去。

輕手輕腳地爬起，小心躲在簾側，順著風掀的空隙往外瞧，烏漆麻黑的暮里，徒有零星幾顆星子可供照亮，營地中央的篝火熄得差不多了，火把的亮只在營地更外圍的林子里跳。

守衛不算森嚴，應當問題不大。

咽了口口水，從腳邊挖了塊帶棱角的石頭藏在袖里，將呼吸放到最緩，融進這片深沉的夜中。

礦工的帳篷在最西邊，存放采礦工的庫房則在最東邊，而正中間，是管事的主帳，在架子后，用目一個個點數，帳前四個，帳后兩個，再添上班換崗的，外出巡邏的，掐算下來，礦場的侍衛至多不超過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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