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不敢置喙，但狐貍他總能罵兩句吧？以事人者，衰而馳！

他這廂生著悶氣，蔡玟玉蹙著眉，往邊上挪開兩步，不嫌麻煩地繞了個圈以同他拉開距離，掀簾，目在竹榻間人的耳側，微頓一下，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挪開，將藥箱擱在桌案上，“崔郎君說，你的眼睛出了問題？”

“嗯，醒來時，便看不見了。”寇騫面淡然，全然看不出，這人先前還在為一雙眼睛一哭二鬧，若非重傷在，不好彈，沒準真要把三上吊也一并齊活。

“眼睛可有痛？”

“并無。”

蔡玟玉頷首，取了銀針，在燭焰間烤過一遍，“我日前為你治傷時，沒檢查到有危及雙目的傷，且你能正常地睜眼，可見不是外傷，興許是磕時在腦中殘余瘀未散，且用銀針過一試。”

崔竹喧攥著紗布過去，就見閃著寒的銀針在發頂沒半截，瞧著就讓人心頭發，偏這才只是個開始，大夫下手快準狠，不過幾個呼吸指尖，銀針又多了數，寇騫原本舒展的長眉擰到一，雙拳攥，儼然一副疼到不行的模樣。

最后一銀針落下，蔡玟玉忽然起，往邊上退開兩步，正疑，余中，被扎了滿頭針的人手撐著床沿，嘔出一灘暗的。

蔡玟玉低眉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自己的擺，確定沒有染上污，這才小心地避開臟，將銀針取下，“施針只能輔助，無法治，需等淤自行散去，才能重新視。”

“那要等多久？”崔竹喧問。

“十天半月，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那淤要是一直不散，會不會一直看不見？”

“也有可能。”

崔竹喧一張臉頓時愁了苦瓜，抿了抿，聯想起另一個在蔡玟玉手里治眼疾的家伙，心中生出一懷疑，“蔡大夫，你是不是，不擅長治眼睛？”

蔡玟玉收撿東西的作一頓，扭頭看過去，“何以見得？”

“藍青溪信誓旦旦說十月婚期前眼疾會痊愈，可我看他還是個瞎子啊，也沒見有什麼好轉。”

“那是他自己胡吹噓，可不是我的診斷，”蔡玟玉凝眉道，“原是有戶富商請我過去醫眼疾，我治好了，他不知從哪得了風聲，便認定我能治好他的眼疾，重金為，重兵相，我不得不留在藍氏。”

“他的眼疾能治，但不好治，加上他不遵醫囑，整日里憂思重重，若要治，指不定要搭上大半輩子在里頭，我才沒興致伺候。我見他遮掩病，以為他是為了保住與崔氏的婚約，故而，將他失明之事出來，引得崔氏退婚，好絕了他的念頭，得以，奈何他不肯死心，連出門都要將我捎上。”

崔自明一時面復雜，“雖然我不太看好藍青溪，但，蔡大夫你不治他，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蔡玟玉橫眉過去，輕嗤一聲，“治病救人就非得上趕著嗎？岐黃之是，打鐵鍛造也是，大夫與鐵匠有何不同？我收一日診金，治一日病，鐵匠收一日工錢，打一天鐵，憑什麼鐵匠累了，能不收錢、不打鐵回家休息，我卻要以德報怨，盡心竭力？”

“我收錢的每一日，都在治病，那我如今不治病，便不收他錢，有何不對？”

崔自明撓了撓頭，在話中沒尋出什麼破綻，只是支吾地出聲：“沒什麼不對，只是看你這幾日又是四采集草藥，又是不眠不休地為大家診治，我以為你是屬于醫者仁心的那類。”

蔡玟玉眸暗了一瞬，拎起藥箱大步出去。

“你看錯了。”

*

月明星稀的夜，忙碌了一天的人早早睡去，不必像之前周遭都是礦場守衛時，心驚膽到連做夢都忐忑不安，安逸自在，以至于四面八方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實在有些吵，崔竹喧想。

在竹席上翻了個，可瞌睡蟲仍被那震天響的靜驅逐得遠遠的，生不出一點睡意，試著捂住耳朵，又試著把被褥蓋過頭頂，都無用，只得嘆了口氣，又翻回來，正苦思冥想著要做些什麼助眠的活，就見另一個失眠者。

是范云。

范云側躺著，眼圈泛紅，一看就是剛哭過，呆呆地著被紗布纏滿的雙手，著著，眼眶里有氤氳出淚花，肩膀一一的，低低地哽咽起來。

崔竹喧有些手足無措，著袖角坐起，問：“范云，怎麼了？是，手很難治嗎？”

“蔡大夫說，可以治，但是，很疼。”

頓時松了一口氣，急道：“沒關系，崔氏庫房里有許多止疼的草藥，你再忍幾天，等治的時候，提前服過藥，就不會疼了。”

話罷，又覺得這般空口白牙沒什麼說服力，在腦海中搜刮一番，拿崔淮卿的舊事出來舉例，“我堂兄不擅騎，有年去狩獵，從馬上摔了下來，斷了一條，接骨的時候整個府里都能聽見他的哭喊，可服藥之后，他就再沒喊過了!”

范云低低地應了一聲，將手進被褥里，“我其實，不怕疼的，只是，蔡大夫說，不管我忍哪種疼，都沒辦法再拿起針”

“好不容易出來了，我卻沒辦法做繡活了，你說，多可笑？”范云自嘲地勾起角，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落，“明明，我先前還同寇郎君說，要去鎮上的鋪子里好好瞧一瞧，學學新式的裳，等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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