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

蔡玟玉站起，往燒火的爐灶走去，試了黍米粥，又掰了一小塊蒸餅放口中咀嚼，無一例外，帶著極淺的苦味，揮之不去。

“想在河水里下毒，那得要多大劑量的毒藥？”崔自明道，“應當就是這水質差了些，蔡大夫若喝不慣，我去別院里沏壺茶帶給你？”

蔡玟玉垂下眼睫，喃喃道：“也許是我多心了吧。”

*

街上行人絡繹不絕，以至于兩個戴著面紗的郎躲在墻角，也不是那麼形跡可疑。

兩人盯著街口，著馬車一點點朝這駛來，愈來愈近，崔竹喧咽了口口水，正要往外沖，倏然被邊上人拽住了袖口，“等等，此事危險，我手好，我來。”

崔竹喧點點頭，退回去，就見楚葹從腳邊撿了塊碎石，兩指握，手腕一抖，不消幾個呼吸，便響起一聲嘶鳴，而后是人群慌的喊聲和雜的腳步聲。

形勢一片混，楚葹靈巧地在人群中穿行，待馬匹被勒住韁繩，高揚起前蹄時，左腳絆右腳，不偏不倚跌在馬前，摔得面蒼白、發髻凌。等馬夫心驚膽地下了車，還未來得及開口，便有凄厲的哭聲直直地鉆進耳蝸。

“阿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

馬夫面紅耳赤地辯解：“我、我沒撞到，你們這是瓷！”

第87章 087 即興比試 你想求娶簌簌，不可……

崔竹喧深知先發制人的道理, 眼見著輿論有向車夫方偏移的趨勢，當即止了哀哀戚戚的啼哭，高聲質問：“歪曲事實，顛倒黑白, 你和你的主子一貫如此行事嗎？”

車夫面一白, 連忙否認，可笨拙舌, 哪應對得來犀利又尖銳的話頭。

“何謂瓷？假裝傷訛錢才是瓷, 可你但凡看一眼我上穿的戴的, 也該知曉，我們才不缺那三瓜兩棗的碎銀子, 何必廢功夫演這麼一出？”崔竹喧將楚葹擋在后, 在面紗外頭的一雙眼睛盈滿了淚水，將落未落，煞是可憐, 可那是對圍觀路人來說, 落在車夫眼里，委實是來討債的惡鬼。

“你且說，我阿姐是不是摔了？”

車夫的目小心地瞟過去, 只見一個仍低伏在地微微搐的影, 咽了咽口水, 著頭皮將腦袋上下點了點。

“你的馬是不是驚失控了？”

“……是。”

“那我阿姐摔在驚失控的馬前, 除了被你的馬撞了, 還能因為什麼？”

車夫本能地覺有些不對勁，可在周遭的指指點點中，除了把一張臉漲得通紅，全無他法, 只得雙手攥著馬鞭，忐忑地向車廂里的人求助。

一只手從簾幕中探出，手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的紙，花花綠綠，還蓋著紅，“確是我們有錯在先，郎收了醫藥費，早些帶人去診治吧。”

“若我收了這錢，豈不就證實了我是貪圖錢財故來瓷？”

“那郎想如何？”單薄的銀票被收了回去，換了一張寫滿困的臉以及厚厚的一沓銀票，“除了醫藥費，我再加上誤工費、驚費、療養費？”

“你的車夫撞人在先，出言不遜在后，傷了我阿姐，又污了我名節，輕飄飄揭過此事我咽不下這口氣，可若收下你的重金，難保你不會心懷怨恨，故而，”崔竹喧頓了下，神嚴肅道，“請郡守大人為你我決斷，可有異議？”

*

段煜白自天沒亮時就守在這兒了，饒是椅子上加了墊，也耐不住接連數個時辰一不地坐著，兩瓣屁坐得發僵，腰酸背疼的，渾不自在得很。左腳架上右，右腳架上左，如是翻來覆去，況也沒有好轉，恨不得拉個人痛痛快快地打一通，松松筋骨。

他支著腦袋，目懶散地看著排隊的人群，目的盡是些手無縛之力的老弱病殘，和他們打，沒意思得，只能神懨懨地打了個哈欠。

蔡玟玉坐在桌案后，一不茍地診治著，大多數人癥狀相同，連藥方都不必另寫，跟著上一張用便是，但對面新來的這人，卻是不得不提起神，凝眉搭脈。

“恢復得不錯，注意換藥，傷口不要沾水就是，”收回手，轉而向他的無神的雙目，“眼睛還是看不見？”

“好像，能看見一點模糊的影子，但時有時無，也不確定。”寇騫想到自己編得愈發巧的草蝴蝶，又有些疑心，所謂的廓，不過是因能生巧而產生的錯覺。

蔡玟玉低眉將銀針在燭火上炙烤，而后分別刺他的位，輕輕捻，再依次取出，“那就當是要痊愈的征兆吧，勿要過度思慮。”

寇騫道了聲謝，起正要走開，突然被一個聲音住，“誒，你快好了是吧？跟我比劃比劃？”

自知同一個瞎子比試，實在不占理，段煜白又補充道：“公平起見，我也把眼睛蒙上，另拿一塊玉玨當賭注，如何？”

寇騫拒絕得果斷，“將軍說笑了，我不過有些蠻力，并不懂什麼功夫，況且，無長，沒有可以做賭注的東西。”

阿樹仗著自己背過子，恨不得將白眼翻到天上去，大抵是在水上橫沖直撞慣了，全無寇騫那能屈能的好子，好不容易熬到話音落畢，當即拽著他的手腕往回走，迎面卻撞見一把飄飄搖搖的折扇，心中腹誹，都快穿夾襖的天氣了，還擱這扇扇子，有病！

“聽著有趣，我來做裁判，”執扇人彎著眼，聲音帶著笑，“賭注就免了，勝者，能從我這討個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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