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騫被嗆得咳嗽兩聲，翻下榻，用已經涼了的濃茶仔仔細細漱過口，這才重新爬上來，拂開黏在臉側的發，用鼻尖輕輕磨蹭著。

“他們，可以這樣嗎？”

散逸的思緒終于回籠，抬眉看向那個不依不饒的人，又氣又惱。

還說不想當面首，分明手段比勾欄里的小倌還要多些。

惡狠狠地在他的結咬了一口，用以泄憤，那只看不懂眼的野狗卻把這當作示好的訊號，再度了上來。

直至紅燭燃盡，晨熹微，已困倦至睜開眼的力氣都沒了，野狗才停了發瘋。

“不要他們，只要某，好不好？”

濃重的睡意侵襲而來，耳邊嗡嗡的響聲，聽不清，但也不重要，崔竹喧迷迷糊糊地應了下，翻了個，用最舒服的姿勢睡著。

*

過完元宵，各司各衙重新運轉，作為欽差主理此事的太子與崔和豫共同上奏，列出藍氏和樊川郡大小員的數條罪行，私采金礦、結黨營私、草菅人命、勾結匪寇等，樁樁件件，證據確鑿，引得圣人震怒。

凌遲斬首、抄家流放，擁堵了一整個正月的牢獄倏然清空，只是苦了劊子手的大刀，連換數把，數把卷刃。

只是聽說，藍青溪接到消息便畏罪自殺了，死前還留下書一封，言明此間種種，皆他一人所為，與藍氏無關。瑯琊藍氏勢大，以此據理力爭，滅族重罪了監管不力，只黜下藍氏所有在朝員，責令其靜思己過，三年不得仕。

金玉書因著將功折罪，僥幸留得小命，只是金氏一族死盡，出獄舉目無親，竟不知有何可去。

“愣什麼，準備靠著西北風填肚子啊？”他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條胳膊搭上肩頭，往街市上帶，“老大不開，早早就我來這等著接你了，牢里伙食差，咱先吃兩口去？”

方走進小攤，他便被摁在板凳上，抬頭，面前是吃得滿面油的牛二，瞧見他來，將手邊的餡餅分過去一個，“這手藝可比范娘子的還要好上幾倍，今兒個老大做東，你可勁兒吃！”

金玉書雙手拿著餅，幾度張，先落下來的卻是兩行淚，哽咽搐著，終是忍不住放聲嚎哭。

阿樹和牛二就著哭聲將桌上剩余的餡餅下了肚，招手讓攤主再烙些新的上來，便著等餅的空隙干地安了幾句。

“那什麼，今兒出獄，不是應該高興麼？”牛二疑道，“你要是不吃餡餅，咱們改吃馎饦、燒鴨也啊。”

阿樹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喜事呢，哭什麼？”

“可我兄長、我爹、我的叔伯、還有金氏商行，全都沒了！”金玉書嗚嗚咽咽地出聲，“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一起——”

后頭兩字還未出口，就被阿樹眼疾手快地用餡餅堵上，目小心地往周圍打量一圈，抬高聲音道：“你這是昏了頭，快吃點餡餅緩緩！”

第119章 番外25 隨軍南下 簌簌不必等某，某……

阿樹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試圖尋死覓活的金玉書勸下來，同牛二一左一右，架著他的胳膊回府時，正趕上白面的宦攜數抬綾羅而來，用尖細的嗓音宣讀圣旨。

彎彎繞繞的文縐縐詞句太長，饒是阿樹將兩只耳朵高高豎起，不錯過任何一個音節，也耐不住文化水平過低，聽進去，但聽不懂。只能從中挑揀出一點關鍵詞句，封崔竹喧為商縣主，轄虞之商縣戶五百，封蔡玟玉為太醫院醫令，其余有功之士，擢升二級。

他垂著腦袋，用藏在袖中的手指小心掐算，升完這二級后，他每月的俸祿該是多，卻聽得宦輕咳兩聲，又取出一道新的圣旨。

改封楚葹為四衢節度使，醫令蔡玟玉隨行，詔安的一眾水匪皆并海軍，即日起往東南去，掃除倭寇。

第一道圣旨下的歡欣乍然被第二道圣旨攪了大半，宦們收了賞錢笑地離去，寇騫卻是在府門關閉的剎那，就被崔竹喧拉拽著回房，接拷問。

本應是拷問的，寇騫甚至已經做好了要挨罵挨罰的準備，可攥著他領的手卻松了開來，那雙蹙著的眉目盯著他看了許久，到底只是垂下眼睫，低聲問：“什麼時候走？”

“……應是，明日。”

崔竹喧揮開他小心翼翼上來的手，面無表道：“好，滾吧！”

寇騫心頭一，當即跪了下來，急聲道：“某知錯，小祖宗怎麼罰某都。”

“罰？我有什麼資格去罰你？畢竟寇副將今時不同往日，沒必要再看我的眼過活，”崔竹喧眼中閃過諷意，聲寒如冰，“并海軍這麼大的事，楚葹不可能沒有提前跟你過風聲，早知你我關系匪淺，定然也暗地里去知會過堂兄，到頭來，你們兩個，竟然沒有一個提前來問過我。”

“是不敢告訴我，還是不愿告訴我？認定我崔竹喧心狹隘、心思歹毒，怕我阻了你的青云路？也是，待在我邊當一個沒名沒分的面首，實在是屈就了寇副將這份大才！”

寇騫攥住了一小片角，緩聲道：“……沒有故意欺瞞你的意思，也不是為了這什麼功名，只是簌簌很好，好到，倘若提及此事時，簌簌有一丁半點想要挽留的意思，某都會不管不顧地留下來。”

崔竹喧眼睫了。

“某確實不愿只當一個沒名沒分的面首，某是庸人，得到了，便忍不住想要更多。未出白原洲時，想著只要有個份能同你走就好，如今有了份，就妄想能做名正言順的夫婿，但某沒有藍氏那般顯赫的家世，也沒有段將軍那樣高的品級，連往崔氏門房遞名帖的資格都無，只能出此下策，南下掙些軍功，不求封侯拜將，只求一道賜婚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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