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停車場口停下，等保安打開道閘欄桿的間隙里，顧景時又往男人站的地方看過去一眼。

他穿著深夾克衫，背微微佝著, 手里夾支煙，有一口沒一口的著。

不知是冷又或是別的, 他小碎步點地的在那兒起來。

道閘欄桿打開, 顧景時重新啟車子, 往里頭開了點，遠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他也終于知曉了那悉來自哪里。

那是昨天晚上才見過的一道影, 林文華。

他把車子往林文華站位附近的空車位開過去，林文華遠遠瞧見有車過來, 往旁邊的空位上挪了點。

今晚開的車和昨天晚上不是同一輛, 林文華沒認出他。

一分鐘后，車子穩穩停下，掛空擋，拉手剎, 解開安全帶。

林文華出現在這里, 不出意外是在等他。

車門開合, 林文華視線往這兒移過來, 瞧見是他，他掛著笑走過來：“小顧，下班了。”

顧景時嗯一聲，迎著林文華走過去，“叔叔。”

林文華吹了半晌的冷風，想說的話早在心中打了十幾次草稿，但等真看見人，沒曾想還是卡殼了，他掐滅煙，嘆息一聲，自咎于他的蠢笨。

顧景時像是看出什麼，摁開車鎖，善解人意道：“去車上吧。”

林文華笑呵呵應一聲，跟在顧景時后上了車。

他是十五分鐘前出來的，他不善言辭，在飯桌上越坐越局促，索借口煙躲了出來，其實早有了和婿聊聊的想法，所以他等在了這里。

有了車的遮擋，冷風無法再及，漸漸回暖，腦子好像也清晰起來，林文華再次措辭，開口說道：

“枝枝媽媽格比較強勢，昨天飯桌上有些話可能不太好聽，你別介意。”

顧景時微微頷首，算是回應，安靜等待林文華真正想說的容。

男人抿抿，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片刻，再度啟：“枝枝，小的時候被我和媽媽放在老家，接回來的時候，已經十多歲了，那會兒不說話，和我們都不太親，媽媽說先和孩子培養，一人帶三個月，看孩子想跟誰，誰就帶。”

林文華瞧一眼婿，他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無波，停頓幾秒，他繼續說：“后來這孩子跟了我，很懂事，不管學習還是生活，都沒讓我費過心，也知道照顧弟弟，家里新添的小弟弟，阿姨顧不過來，需要幫忙，也沒推辭過，我們家條件是差了點，但枝枝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話到這里，林文華頭慢慢低了下去，許是自責，又或是什麼別的，顧景時無意探究。

“小時候過得不算幸福，我過來給你講這些，就是希，如今你們結了婚，你能對好一點，讓以后的日子幸福舒心點，枝枝向來有主意，但格也倔，認準一件事，就不管不顧的做到底，對事是，對人也是。”

語畢，林文華忐忑地瞟著顧景時，等待他的回答。

他自知本事有限，對于兒的決定，他無法改變，只能將一顆心剖析給他看，期冀他能善待自己的兒。

車廂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耳，但卻遲遲沒聽到想聽的回話，坐的久了，林文華心里又添了慌。

來找顧景時這一趟，全是他自己的決定，沖占了大半，他又在想，是不是做錯了，本來兩家差距就大，如今又把更壞的一面毫無保留的展現給他看。

他會不會更瞧不上他們。

半晌，他聽見顧景時問他：“為什麼把丟在老家十多年。”

清淡的聲音，鄭重的語氣。

令林文華錯愕抬眸，對上顧景時一臉的認真神，帶著點不容置喙，他囁嚅：“那個時候……廠里效益不好，媽媽在家帶孩子……會丟工作，就提議……把送回去。”

他話說的斷斷續續，滿臉為難的樣子。

顧景時安靜聽著，面上依舊無波無瀾，一向平靜的心湖上卻像是猛地被人丟上去一顆石子，塊頭不大，但用了大力氣，激起層層水花，沒有規律的朝四周漾開。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林文華，等待后續，“后來......又有了弟弟，那時候……正好又趕上計劃生育，力......不太顧得上，媽媽做主對外說，大的……沒活下來，就一直在老家放著了。”

“其實我跟媽媽爭取過，還是要把孩子接過來。”

這話林文華說的沒什麼底氣，頭漸漸又低了下去。

許久許久，就在他以為顧景時不會再理他的時候，又聽見他開口，一字一頓，鄭重無比，似千斤重，直直砸向他：“您說的這些，都不是生卻不養的理由。”

借口也好，推辭也罷，往事不可追，他有心也無力，改變不了什麼。

許是停車時間長了點，車廂里的氧氣慢慢消耗，呼吸不暢，心臟發出抗議，不知名的角落，驀然疼了一下。

余里猝不及防捕捉到更悉的影，視線下意識跟著看過去。

飯店門口的平臺上，林枝意還是中午見面時的那套穿搭。

里面是件碎花圖案的搭長，外面穿著件淺紫的長款風，大約是出來找人，站在飯店門口的平臺上左右探看。

風吹起的發梢，在空中飄出好看的弧度，襯得整個人更加恬淡靜宜。

手下意識朝車鎖過去，顧景時聽見林文華喊他：“小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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