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驚得耳通紅，忙拽著他往酒樓走，輕嗔道：“快些上樓，煙花該開始了。”

酒樓的樓頂可將西月湖景盡收眼底。大伙很快都聚集到了這里。

阮苓抱著滿懷零兒，比兩個孩子還要雀躍。鶴川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吐一顆櫻桃核，他便手去接，目罕見溫得能滴出水來。

沈支安則倚在欄桿邊，視線幾度掠過這二人，最終默然低下了頭。

湖風拂過檐角銅鈴，忽聞“砰”的一聲脆響，第一朵煙花在夜幕中綻開，霎時間金芒四濺，照亮了整個西月湖。接著，千百朵煙花接連綻放，將夜空染錦繡。

阮苓雙手合十，對著漫天華彩閉目許愿，睫在火映照下投下細碎的影子。江義沅仰首著這璀璨景象，眸灼灼，更顯意氣風發。就連素來持重的沈支安，此刻也松了繃的肩線。

薛召容側首去，見沈支言仰著的小臉被煙花映得忽明忽暗，此時的眸比煙花還要璀璨。

煙花落盡時，已是月上中天。眾人踏著滿地的燈影回到府中，檐角的風鈴在夜風中叮當作響，仿佛在挽留這個好的夜晚。

沈支言與薛召容將兩個孩子安頓好，便來到庭院中小坐。夜涼如水，皎月懸空，竹影婆娑間下細碎的月。

沈支言倚在亭欄邊，雖面上帶著淺笑，眉間卻仍凝著一憂。朝堂風云詭譎，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可今日這般難得的溫存時，又實在舍不得。

薛召容瞧出有心事，手將鬢邊散發別至耳后。

人在驚恐中過久了，難得的安逸倒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他安靜地著，著時而皺眉的樣子，滿眼都是心疼。

好像在害怕，也好像對未來很恐慌。也許經歷過前世滿門抄斬的悲慘結局，已經不會放松了。這一晚，明明笑著的，可眼睛里卻是憂愁的。

擔心的事應該有很多：重蹈覆轍的婚姻，不安的生活，未知的命運，以及能否自然死亡的生命。

終歸，是他讓沒有安全。

“公子。”鶴川突然在遠他，他恍然回神，轉頭看向鶴川，微微擺手示意他等一會。

沈支言聞聲問道：“可是有何事？你快去瞧瞧。”

最近頗為警覺。

他應了一聲，溫聲道：“今夜我不能在此陪你們了，我先去理些事務，待我忙完，再來看你。你現在雖然已退熱，但是仍然需按時服藥。帶孩子比較辛苦，你可尋兩個嬤嬤幫你照看。”

沈支言頷首道好，關切道：“你外出也要小心，記得按時用飯，千萬注意自安危。”

他看出有些惶恐，了的腦袋，笑道：“無妨，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有何可擔心的。你好好睡一覺，明日我忙完便來看你。”

他起要走，驀地攥住他的袖，他反握住的小手，安道：“你先放寬心，我一定不會有事。”

聽聞這話，才慢慢松開他，然后惴惴不安地目送他離開。

薛召容與鶴川一同出了太傅府，上了馬車。薛召容問鶴川：“嚴河那邊可有消息？”

鶴川回道：“方才有人來報，已發現其蹤跡，我們需盡快前往。不過王爺一直在催你回去，似有要事相商，不如我們先回府一趟。”

薛召容點頭，未再言語。鶴川見他心不佳，問道：“你怎麼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麼心事？今日我瞧著沈姑娘對你好的，你應該開心才對。”

鶴川覺得他不對勁。

薛召容低著頭，良久才回道：“其實，我知道沈支言在勉強自己對我好。或許連自己都已經了，本分不清對我的。心中既恐慌又向往，還有些不知所措，更分不清自己的真心。”

“很可憐我，害怕我再傷心難過，所以才會強迫著自己去喜歡我，去對我好。心思細膩，不像阮玲那般，不心任何事，該開心便開心，該說笑便說笑，遇到煩惱也很快拋諸腦后。亦不像江義元，只追逐自己的夢想，什麼也不在乎，活得很是灑。”

“沈支言……經歷過許多旁人未曾經歷過的事，明明很脆弱，卻還要努力堅強。比我都要清醒，人世故看得通，但也對自己的命運無可奈何。”

“前些日子在東街遇刺時，重傷，表現的出奇堅強。中箭倒時，害怕連累我們，死死抓著我的服，生生地沒有倒下。上的傷口那麼深，鮮流了那麼多，卻從頭到尾都未表現得膽怯和懦弱。”

“大夫給理傷口時，咬著牙，一聲未吭。可……看到我的傷口后，卻哭了。哭得很傷心，流了很多淚。”

“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自生活在幸福家庭里，沒有過任何苦難，長得好看又有才學，這樣的，本該擁有更燦爛的人生，卻因一場婚姻變得黯淡無。”

“很善良，希自己能夠幸福，希邊的人能夠幸福，更希我能幸福。所以，在無法選擇的況下，開始強迫自己對我好，開始強迫自己去我。”

“這幾日，我著的好，心中卻酸難當。因為依我目前的能力，我甚至連親王府都走不出去。婚以后仍要拘于那高宅大院之中。這樣的婚姻，豈會不惶恐，不擔憂？”

“我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出，這樣的家庭，不可能輕易擁有平淡的人生。一遍遍地告訴我，讓我堅強起來，讓我去為人上人。鼓勵我，讓我做得更好，走得更遠。只不過是在認命罷了，因為知道，唯有更高的權力，才能保住命。”

他的聲音愈發低沉。

鶴川聽著，心里也跟著沉悶。

“其實，我也很不安，我怕我的境不能予一世安穩，我怕強行將娶回家中，連基本的夫妻生活都給不了。雖說我們這些家子在婚事上沒得選擇，可是誰不想爭取一個與心之人相守一生的可能。所以，我須得愈發勤勉，傾盡全力，才能把最基本的安穩掙回來給。”

鶴川聽著，無聲地嘆氣。他深知，公子這般絕境，每一步前行皆如負重登天。雖他屢屢拼盡全力，以命相搏，然那希之，總是遙不可及。或許旁人輕易可得的東西，他需要付出百倍努力才能得到。

若想求更高更遠，先走出親王府才是關鍵，可是走出親王府這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二人到了親王府，薛召容去了父親的書房。

父親坐在案前，看他的神一如既往：“太師之事你雖然理的漂亮，可是擅自做主讓我很是失。上次我命你置劉史，你為何未取命，反將他囚？你可知這有多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給親王府帶來極大的麻煩。”

一直以來，父親所吩咐之事，不容半點欺瞞，否則就是忤逆，就是犯他作為父親的權威。哪怕結果尚佳，父親也不會開心。

他冷聲道：“關于劉史一事，父親不必再議，只要結果圓滿，過程如何，又有何干？”

“所以。”父親擰眉冷笑，“你翅膀了，可以為所為了？當初為翰林院學士之位，你擅自尋你外祖父私下謀，導致沈支禹丟了職。你這般擅作主張，可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里？一次兩次，我可寬恕，但是再有第三次，就別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

這怎麼像給自己孩子說的話。

父親冷喝一聲：“從今往后，無論

你有任何計劃，都必須先與我稟告。”

父親果真怒了，薛召容卻默然不語，因為他知道，與其爭辯，實無意義。

父親看了他一眼，轉而道：“西域近日生，你即刻前去，趁機殺了西域首領，然后扶我指派的人上位。我已經安排妥當，你至西域后，自有人與你接應。”

“又去西域？”薛召容眸瞬間一冷，“離我與沈支言婚不過十數日，你命我前往西域，取西域首領命，再扶你之人上位，你可知這需要多時間？如此會耽誤了我們的婚期。”

“怎麼？你不愿？”父親見他面不滿，語氣冷了幾分，“婚之事可以緩一緩，但西域之事刻不容緩。我蟄伏多年，為的就是此刻。朝中亦生象，皇上無暇顧及，我們趁機拿下西域，會對我們有很大裨益。不過只是個婚，拖延幾日又如何？”

不過只是個婚。

薛召容不冷笑：“于父親而言，你說如何便如何？那你可知推遲婚禮是多麼重要的事？這需要與對方商議，需尊重對方的意思，并非你一言可定，況且……”

“別廢話。”父親怒聲打斷他，“是你的婚事重要，還是西域之事重要？此次若是拿下西域，不僅能給親王府增長權勢，還可以改變命運。既然你們已經訂婚，何懼早一日晚一日婚？”

“改變命運”四字重重落在薛召容心頭，讓他一時難言。是啊，他們需要改變命運，方能突破困境，方能不再重蹈覆轍。否則他重活一世，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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