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世間再無人能讓他如此傾心相付。是他的命，是他的念想，是他風雪中的暖閣，是他漂泊半生終得的歸。

老掌柜見突然落淚，頓時慌了神：“姑娘可是歡喜得了才落淚？明日便是良辰吉日，老朽在這兒給您道喜了。本店經營小店數十載，見過無數眷在首飾上刻字，還是卻頭一回見人刻這般重若千鈞的誓言。這位公子，當真是將您放在心尖上疼的。”

是啊，他從前世到今生都把放在心尖上，是辜負了他那片癡。

拭去淚痕，向掌柜道了謝，指尖輕著將玉鐲套進腕間。明日大婚時，若薛召容牽起的手，定能看見這枚鐲子，看見終于將他這份深，妥帖地戴在了離心頭最近的位置。

大婚前夕，幾乎徹夜未眠。才過子時，府上便喧鬧起來。丫鬟婆子們匆匆忙忙地張羅著，把按在妝奩前梳妝打扮。銅鏡里映出張蒼白的面容，縱使描了黛眉點了朱，仍不見半分喜。

阮苓和江義沅早早便來了，一左一右陪著說話。說著說著，兩人都紅了眼眶。

阮苓攥著的手：“姐姐，往后咱們還要常來往，永遠都是最好的姐妹。”

阮苓喚得凄切，仿佛他這一嫁便再難相見。

向來沉穩的江義沅也了眼眶，抓著的手道：“妹妹，這世上沒什麼比痛快活著更要。記住，無論何時，你后都有我和阮苓。”

沈支言本就心緒翻涌，被們這般一說，更是頭發。只能死死咬著，將淚意強下去。

待到冠霞帔穿戴整齊，蓋頭落下那一刻，眼前只剩一片灼目的紅。阮苓和江義沅一左一右守在側，誰都不忍離開半步。

阮玉與江硯深邀了諸多好友前來道賀，滿堂賓客笑語盈盈。族中眷不住夸贊，都說新娘子這嫁襯得人比花。院里孩們嬉鬧著爭搶管家撒的喜糖，小杌子被踩得咚咚作響，倒比年節還熱鬧三分。

這一夜于旁人不過轉瞬，于沈支言卻漫長得像過了一世。

外頭便響起震天的鞭炮聲，吉時已到，杏兒就匆匆跑來，開心地喊道：“小姐！迎親的儀仗到府門口了。”

第49章 第49章大婚。

杏兒一路小跑著從府門口趕到西廂房,中間大氣都不敢。這一聲落下，阮苓驀地站起來，急聲問：“新郎可來了？”

江義沅也激地站起了,沈支言端坐在繡床上，大紅蓋頭下,一雙手將帕子絞得的,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杏兒緩了口氣,連連點頭道：“來了來了,是薛二公子，薛二公子騎著高頭大馬來的。”

來了？

當真來了？

“薛召容來了？”沈支言激地一把掀開蓋頭站起來,滿頭珠翠跟著晃,“當真是薛召容？”

期過大,反而不敢相信了。

杏兒又連連點頭道：“千真萬確，小姐！是薛二公子親自來迎親了。”

他，終于回來了。

沈支言攥著帕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角似要揚起卻又落下,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整個人輕飄飄的，仿若置夢中。聲問道：“他可還安好？可有傷？”

可是一個完完整整的薛召容？

杏兒見小姐落了淚水，眼眶也開始紅了，重重點頭道：“小姐放心，二公子很好，騎在馬上英姿發，可耀眼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支言喃喃著坐回床沿，這才發覺婚服被淚水浸了。

心中翻涌著萬般滋味，如今才知,原來帶著這樣沉甸甸的意活著，竟是這般煎熬又甘之如飴。

阮苓幾乎喜極而泣：“姐姐可瞧見了？我早說過他們定會平安無事的。昨兒個我還央著母親帶我去廟里上香，那廟里的老和尚親口說的，薛二公子與鶴川都是福澤深厚之人，定能長命百歲。還說他們命格貴重，將來必能登臨高位。姐姐如今可算能安心嫁與心上人了，妹妹很開心很開心。”

江義沅也激地紅了眼，抓起沈支言的手道：“妹妹，放寬心了，好人終會平安順遂的。”

是啊！薛召容是個好人，是個很好的人。

滿室紅燭高照，映得婚服上的金線閃閃發亮。

不一會，門外約傳來喜樂聲，沈支言慌忙拭去淚痕，穩住心緒，重新端坐下。紅蓋頭垂落的瞬間，只覺眼前一片錦繡紅，仿佛往后的日子也會這般紅火圓滿。

府門外，迎親的隊伍浩浩排開，十里紅妝映得整條街巷喜氣洋洋。四鄰八舍的百姓都在道旁張，口稱贊著這對璧人。

“親王公子迎娶太傅千金，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不是，這般門當戶對的姻緣，多年也難得一見呢！”

“你看那新郎長得真好看。”

“新娘子也好看的很，只是以前不是與薛大公子定的婚嗎？怎麼又了薛二公子？”

“我瞧著那薛大公子沒有薛二公子英俊。聽聞薛二公子還是個癡的。”

太傅府門前，沈貴臨攜夫人與沈家眾兄弟等候，遠遠見那匹雪白的駿馬時，眼眶便是一熱。

馬上之人一襲大紅喜服，金線繡紋在日下流轉生輝，襯得他愈發神俊朗。周遭萬仿佛都黯然失，唯有那馬背上的新郎，耀眼得人移不開眼睛。

沈夫人攥了帕子，頭哽咽。他們盼這個人，當真是盼得眼穿啊。

新郎翻下馬，朝沈家眾人鄭重行了一禮，隨即便被喜氣洋洋的儐相們簇擁著進了府門。

他一路走一路撒著喜錢糖果，金箔銀錢混著餞果子落在地上，引得孩們爭相撿拾。

沈家大公子的兩個孩子最是活潑，圍著新郎打轉，一聲聲喊著“姑父”。其他孩見狀也嬉笑著跟風嚷，一時間“姑父”之聲此起彼伏。

說來也奇，時下雖是三伏天時，今日卻格外涼爽，微風拂面，倒像是老天爺特意為這樁喜事送來幾分清涼。

新郎行至西廂房前，卻見幾個丫鬟小廝攔在月門外，笑道：“新姑爺且慢，要見新娘子，須得先過了我們這關。”

原來是要新郎猜謎對詩，這是鬧房的老規矩了。

新郎在門前略作遲疑，幾個謎面都應對如流。待進了西廂院門，卻又被阮玉、江硯深帶著幾位公子哥兒攔住了去路。

阮玉執扇輕笑：“要過此門，須得說出新娘子三樣喜好才是。”

新郎聞言微怔，沉半晌才道：“飲雨前龍井？喜繡海棠花樣？常讀......”話未說完便被眾人哄笑著打斷。

“不對不對！看來新姑爺平日還不夠上心呢。”

鬧得正歡時，杏兒見時辰不早，從袖中撒出一把金葉子。眾人哄搶間，總算讓出一條小道。

新郎行至房門前，忽又頓住腳步，手指懸在雕花門扉上，竟有些踟躕。

“姑爺這是怎麼了？”小丫鬟起哄道，“臉都紅到耳子了！”

“新娘子等了這許久，

姑爺莫不是怯場了？”

在大伙兒的催促聲中，新郎終是推開了房門。但見滿室紅燭高燒，錦帳流蘇，就連案上的花瓶都映著喜氣洋洋的。床榻上鋪著大紅錦被，著新婚的喜慶。

房門輕闔，新郎靜立門前，目灼灼地著床榻上那道端坐的倩影，卻遲遲未。

沈支言聽得靜，指尖將繡帕絞得愈發了，心口怦然作響，竟又洇了蓋頭下沿。幾抬手掀開這礙事的紅綢，好親眼瞧瞧那人是否安然無恙。

腳步聲漸近，一步一步似踏在心尖上。

較之初嫁時，此刻竟更教沈支言心慌意。待那雙大紅錦靴停駐跟前，從蓋頭隙里瞧見流云紋的鞋尖，才稍稍放松下來。

出手，可懸在半空許久，對方都沒有抓住。

滿室寂然，唯聞紅燭嗶剝。

輕輕了一聲：“薛召容？”

——

半個多月前。

薛召容離了京城，與鶴川兵分兩路，一路向北疾行。

抵達北境城時，他去了舅舅家。彼時舅父云堯在北境已頗有建樹，城中百姓見著都要尊稱一聲“大人”。

這北境城的人與西域人原是同宗同源，百年前一支往西了西域部族，一支往北建了這北境城。

兩地子民雖脈相連，卻大不相同。北境人最是聰慧明理，行事沉穩有度，骨子里著錚錚傲氣，既不任人欺凌，也絕不恃強凌弱，最是講究規矩統。

更難得的是，北境城的姑娘們個個明眸皓齒，姿容出眾。那通的氣度，帶著北地兒特有的颯爽風。當年薛召容的舅父奉旨來此辦差，就是在城東的茶樓里，遇見了如今端莊大氣的舅母。

當時的舅母在北境頗負盛名，不僅生得明艷人，更是文武雙全。父親雖只是個縣主，卻幫著知州將北境城治理得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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