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先皇信一出，那些作的老將們收斂了幾分。只是民間仍有流民聚眾鬧事，不過比起先前兵將倒戈的象，已算是好轉。

不過三日功夫，廢太子的詔書便頒了下來，且皇上有意要立三皇子為太子。朝堂之上頓時嘩然，諸位大臣紛紛上奏勸阻。有人直言三皇子年，當以二皇子為儲君方合禮法。更有史當庭參奏，道是李貴妃與前太師長子嚴河有私，三皇子統存疑。

一時間，金鑾殿上作一團，奏折如雪片般飛向案。

皇上對朝堂上的紛爭充耳不聞，執意將三皇子扶上儲君之位。這一意孤行的舉，猶如在沸油中潑下一瓢冷水，引得朝野震。

關于太子離奇中毒的流言甚囂塵上，更有老臣當庭痛斥天子昏聵，直言其已不配執掌江山。

宮門外日日跪滿勸諫的大臣，民間怨聲載道。唯有李家一黨力三皇子為新太子，在朝堂上形涇渭分明之勢。

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薛親王突然舉兵造反。

這日天未明，鐵蹄聲便震碎了皇城的寧靜。薛親王與薛廷衍親率大軍長驅直，直至皇城。

叛軍勢如破竹，從外城一路殺到宮門，箭矢如雨般向朱紅宮墻。

連武功都不會的薛廷衍此刻甲胄加，手中長劍滴，與薛親王并轡而立，率鐵騎直破皇城。

霎時間，整個京城烽煙四起，殺聲震天。

皇上雖早有防備，卻未料叛軍來勢如此兇猛。朝中大半臣工已倒向薛親王，而能調遣的兵馬盡數握在江老將軍手中。不過數日，皇城便已陷落大半。

雨夜驚雷，一道閃電劈開濃墨般的夜。皇上立在殘破的城樓上，玄龍袍被雨水浸。腳下是薛親王與薛廷衍率領的千軍萬馬，雨幕中雖看不清面容，卻能到那肅殺之氣。

“三弟。”皇上聲音嘶啞，混著雨聲傳來，“你我相爭數十載，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薛親王仰首向城樓，邊凝著一抹森冷笑意：“二哥，臣弟倒覺得這一步走得太遲了。”

雨水順著他的鐵甲蜿蜒而下：“若這些年我再狠絕些，此刻站在那城樓上的就該是我。不，應該是你的首級早已懸在這城門之上。”

皇上袖中雙拳握，骨節發白，冷笑道：“既已至此，那便決一死戰罷。”

他的目漸漸轉向薛廷衍，隔著重重雨幕，父子二人四目相對。

薛廷衍薄微啟，終是沉默。

皇上眼中痛愈深：“天意弄人，朕最后問你一次。你是認這臣賊子為父，還是認朕這個生之父？若你此刻回頭，朕即刻立你為儲。這江山，終究是我們父子的。”

驚雷炸響，將天子最后的話語吞沒在滂沱大雨之中。

薛廷衍聞言，邊浮起一抹蒼涼笑意。他抬眸向城樓，雨水順著眉骨落，沉聲道：“父皇，事到如今，就不必再說這些漂亮話了。這些年，您與母妃給兒臣畫過的大餅還嗎？”

他忽然抬手按在前鐵甲上，金屬冷映著慘白面容：“縱是脈相連又如何？您用我與母妃的一生作餌，就為除去您的眼中釘。可這步棋，您從一開始就下錯了。”

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的聲音卻愈發清晰：“十幾年前兒臣便知曉世真相。可那又如何？在薛親王邊，兒臣才知何為父子天倫。這二十幾載，反兒臣慶幸，慶幸不曾長在您邊，做您手中那把弒親的刀。”

“是，兒臣確有私心。想要儲位，想要這萬里河山，可終究，兒臣做不出弒養父這等禽之行。”

他抬手抹去面上雨水，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的決絕：“父皇，兒臣勸您降了吧。這一仗若打下去，苦的終究是黎民百姓。這江山，從來就不是誰家的私產。”

“您可曾記得？去歲淮北水患，三萬災民流離失所，您卻在修建避暑行宮，就為夏日納涼，強拆了青崖山十八戶百姓的祖宅。您這樣的君王，拿什麼福澤蒼生？”

說到此，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當然，這些話，原也不到兒臣來說。兒臣今日，不過是選那個真正疼我護我之人罷了。”

薛廷衍說到此，語音哽咽，低垂著頭，連肩頭都微微發。

秋雨寒涼，浸鐵甲，凍得人骨髓生疼。周圍將士聞得這番剖白，無不為之容。

薛親王嘆息一聲，朝他傾過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甲：“衍兒！”

“可是……”

薛親王話音甫落，薛廷衍連道三聲“可是”，聲音一聲比一聲凄厲。在最后一個字還未落地，他突然猛地旋，袖中寒芒乍現，一柄鋒利匕首已是準地沒薛親王脖頸。

他的作又快又狠，薛親王軀一僵，未及反應。

“可是......”薛廷衍著他的耳畔，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您教過我的，大事者......”刀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可以六親不認。”

頓時，鮮噴涌，水混著雨水，在青石板上洇開大片猩紅。

薛親王瞪大的眼中，還凝著未及褪去的疼惜。

他的手還維持著拍在肩頭的姿勢，可那匕首卻已穿鐵甲隙，狠狠扎皮。

薛廷衍這一番作快得驚人，未等對方倒下，反手又掏出第二把匕首，直刺心口。這一刀雖遇鐵甲所阻，卻仍準地沒三寸。

薛親王形一歪，倒在了他懷中。

“父親......”他著薛親王的耳畔輕喚，眼底的哀戚早已化作森然寒意。

雨水沖刷著匕首上的痕，他低笑出聲：“養育之恩雖重，可終究比不得太子之位來得實在。父親素日里不是常教導孩兒嗎？世間萬事當以自利益為先。兒子雖厭惡皇室的份，卻更恨被夾在你們中間進退維谷。多次......父皇總拿母后的命相挾，我對您下手。可每每見您待我這般舐犢深，那匕首便再難往前遞半寸。”

“這些年反反復復，生生將兒子得不過氣。偏還要強撐著笑臉，扮作父親膝下恭順賢良的好兒子。我厭極了這般任人擺布的滋味，恨了做他人掌中傀儡。”

“今日若父親得勝，可能會立我為儲。但我們終究不是脈至親，誰能擔保來日不會像今日這般，您將那刀鋒抵上我的咽？至生父親，總不至于真要了兒子的命。”

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殺掉養父。

“說來可笑，父親這般殺伐果決的梟雄，今日偏偏對兒子毫無防備。不知是太過自信，還是當真顧念這點虛假的父子分？”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上，寒意刺骨，仿佛要將人的心口鑿穿。

薛廷衍話音方落，薛親王麾下將士驟然暴起，刀劍影直他而去。

薛廷衍猛地推開中

刀的薛親王，勒韁繩，朝著開的宮門疾馳而去。

廝殺聲頃刻間撕裂雨幕，兩軍鋒，刀戟相撞，水混著雨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河。

薛親王從馬背上重重跌泥濘之中，鮮自鎧甲隙汩汩涌出。他側過頭，著那個養了二十余年的“兒子”策馬遠去的背影，角扯出一抹冷笑。

這，就是薛廷衍。

起初，親王鐵騎悍勇，勢如破竹，可薛廷衍臨陣倒戈，麾下銳盡數叛離。主帥重傷，軍心潰散，鏖戰至天破曉時，整座皇城已浸在海之中。

最終，這場宮變以薛親王兵敗落下帷幕。

皇上以雷霆之勢平息了這場宮變，旋即下詔冊封薛廷衍為東宮太子。

就在薛廷衍主東宮那夜，李貴妃的寢宮突發大火，熊熊烈焰吞噬了整座殿宇，連同三皇子皆葬火海。

不過數月景，朝堂風云驟變，乾坤顛倒。

誰曾想，皇上會將親生骨蟄伏敵營二十余載，其忍辱負重，親手了結養育之恩，最終認祖歸宗，登上儲君之位。滿朝文武皆驚，卻無人多言。

坊間聞得此戰者，無不暗自唏噓。薛親王籌謀半生，竟這般輕易殞命于親手育二十載的義子手中，當真諷刺至極。茶肆酒巷間百姓竊竊私語，朝堂上老臣們皆掩袖嘆息。

然則這場龍爭虎斗終究分出了勝負。如今圣上獨掌乾坤，新立儲君。

天下，看似太平。

薛廷衍甫登太子之位，便當朝參奏太傅與薛親王暗通款曲，有謀逆之嫌。圣上本就對沈家積怨已久，當即下旨將太傅府滿門收監。

初冬來臨時，這場天家博弈終是塵埃落定。

太子殿。

“支言，只要你肯低一低頭，我便饒了他，流放之事，亦可作罷。”

“支言，事到如今，你還執拗什麼？你看看我，我能給你快樂，我也能讓你滿足。”

“支言，看著我，不許躲。”

風雪肆，涼意侵骨。沈支言被至墻角，下頜驀地被一只修長冰冷的手扣住，小的軀也被迫進對方懷中。慌推拒，可那人的手臂如鐵鑄般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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