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心思四打探，想方設法要逃出這深宮苑，可這九重宮闕森嚴如鐵，想要簡直比登天還難。

近來薛盛雖不常現，卻在這瓊樓玉宇間布下重重侍衛，連只飛鳥都難逃鷹目。從這般陣仗看來，薛盛已然草木皆兵。

雖不知外間戰事如何，卻能料想此刻正是兩軍鋒最激烈之時。算算時日，義沅姐姐率領的大軍怕是快要兵臨城下了。

而薛召容那頭遲遲未有靜，想必是改了原先的謀劃。他應是知曉暫且無虞，才未貿然前來相救。

其實明白，若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薛盛斷不會輕易放過。說什麼求娶，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掠奪的貪罷了。

若要在皇位與之間抉擇，他必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皇位，甚至不惜連他與腹中骨一并除去。既然人都落在手里了，總要榨出些用來。

思來想去，覺得該尋個機會見一見許瑩。如今的許瑩已是淑妃娘娘，雖然聽說與薛盛相敬如賓，無半分真，但畢竟是這宮里的娘娘，行會比方便許多。

想來，薛盛將許瑩納后宮，不過是為了將囚一生，既能借父親與兄長的勢力為己所用，又可永遠封住的口，不教將自己謀劃的泄出去。

上回見許瑩時，略略窺見這姑娘的幾分真。當初會相助薛盛，應該也是因著對方的份。

輾轉反側，卻始終想不出個周全的法子去見，以薛盛多疑的子，又怎會容得們私下相見？

暮四合時，薛盛來了。一襲墨錦袍襯得他面愈發蒼白，眉宇間盡是倦意，眼下泛著淡淡的青灰，顯是連日未曾安枕。

若江義沅與鶴川當真揮師北上，即便一時攻不下皇城，也夠他焦頭爛額了。

沈支言靜默不語，只與他相對而坐，滿室燭影搖紅，映得兩人神晦暗難明。

薛盛低笑一聲：“朕當真是小覷了你們夫妻二人。這些時日你也瞧明白了，薛召容至今不曾來尋你。在他心里，皇位終究比你重要得多。你還要執迷不悟到幾時？”

他的目落在隆起的肚子上，語氣愈發譏誚：“你懷著他的骨，他卻連個影子都不見，這般狠心，可見是鐵了心要奪這江山。他的人馬還在往京城近，半分沒有收手的意思。他篤定朕不敢你，可這份自信，未免太過可笑。”

“是，朕是存著幾分仁念，不會對一個孕婦下手，更不會傷你腹中胎兒。”薛盛眸沉沉地著，“可他這般按兵不，是在與朕較什麼勁？拿你們母子的命作賭注嗎？若朕當真用你的命相脅，他還會繼續當這個頭烏？”

他聲音里帶著幾分癲狂：“朕實在不明白，你究竟他什麼？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你就不怕麼？這些日子，你就沒想過他為何始終不來救你？”

他今日終是褪去了那般溫和，看的眼神都變得凌厲，冷笑道：“我今日便你明白，在權勢面前，男之不過是個笑話。當初他為你可以放棄一切，不過是因著無緣皇位。如今機會擺在眼前，他便能拋妻棄子，不惜一切代價來爭這江山。”

他越說越激，忽然攥的手腕：“而我呢？我還留著這一分善念，至今未拿你們母子去要挾他。沈支言，你同我談人？不如好好想想，什麼才是真正的人，你以為你們的堅不可摧？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房中盡是他瘋魔的怒斥。

沈支言靜靜凝視著他，從他猩紅的眼底看出了幾分慌。他此刻就像只困，不薛召容的用兵之道，更猜不到對方下一步棋會落在何。

他原本以為握住了這個肋，定能讓薛召容方寸大，好一舉殲滅。卻不想對方竟按兵不，反倒讓他自己先了陣腳。

他見始終平靜，不由冷笑：“你就這

般他？連半分失落都不曾顯？”

薛召容始終不現，他終是急了。

他著沈支言，心頭涌起一莫名的酸。這些年來，他總不自覺地將自己與薛召容比較，因為他們的世、樣貌以及境是那樣的相似，他看著薛召容時總覺在看著自己。

只是，薛召容比他幸運，因為他可以得到一份真摯和婚姻。這是他比不了的，也是他羨慕的。

或許......他并非真的對沈支言存著什麼心思，不過是嫉妒薛召容罷了。嫉妒他的姻緣，更嫉妒他才是母親的親生骨。

一個人忍多年，終是再也無法忍時，所有的不甘、憤怒會變本加厲地表現出來。

他現在有些慌不擇路了。

沈支言著他終是崩潰的模樣，依舊沉默不語。

而他連連聲冷笑好幾聲：“好，好得很，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顧忌什麼。我這就帶你上城樓，將刀架在你脖子上，且看他到底現不現，退不退兵。”

他話音未落，突然暴怒地揮袖掃落案上茶。青瓷茶壺砰然墜地，碎玉般迸濺開來。

這個素來喜怒不形于的人，此刻終是再也無法克制，可見前線戰事多麼讓他心慌。

他開始怕了。

這皇位得來本就勉強，基未穩之際又接連遭遇變故，縱使他機關算盡，也難免左支右絀。

沈支言見他眼尾泛紅，眉宇間盡是疲憊與狂怒，那些刻意模仿的溫潤假象早已支離破碎，時下顯的，唯剩最真實的不甘與痛楚。

若站在他的立場，又何嘗不是個可憐人？自被當作棋子擺布，未嘗過一日安穩，未見過母親容，未會過骨親。

這一路走來，全靠自己咬牙撐，終于登上這至高之位，回首卻發覺仍是孑然一。

有些人啊，越是求而不得，得到后反而愈發空虛。

良久，勸道：“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那日我便說過，愿以命作保，定不讓薛召容對你趕盡殺絕。”

只要他肯退讓，依薛召容的脾，定然不會手刃親。

“收手？”薛盛猛地起，眼中盡是譏誚，“到這般田地，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突然暴起，一把掐住的脖頸，紅著眼眶，幾乎咬牙道：“我早該斷了這惻之心，早該殺了你。”

他的作來得突然，呼吸一窒，踉蹌著后退半步，去掰他的手，卻怎麼也掰不開。

眼前人幾近癲狂的模樣映在眸中，勉力啟：“你……怕了，既然怕，何不放過自己……”

怕，他是怕了嗎？

他盯著漸漸漲紅的面容，指間力道不自覺地松了三分，眉頭蹙，嗓音幾乎沙啞地道：“沈支言，我倒是小瞧了你。到這般境地，還敢勸我退位？你當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掐著將狠狠抵在后柱子上，眼眶愈發紅了，咬牙道：“我寧可死，也絕不會讓位。從前，我以為這顆心還會為跳，還會家的溫，可如今，是你親手碾碎了那點可笑的赤誠。什麼，什麼親，統統都是笑話，我今日就要殺了你。”

他顯然是怒極了，指節寸寸收。呼吸愈發艱難，一只手死死攥著他的袖，另一只手揪住他腰間的玉帶，面由紅轉紫，額角青筋暴起。

如此僵持著，眼底漸漸泛起了淚花，卻依舊瞪著他，沒有求饒的意思。

他著這樣一個人，滿心都是復雜與矛盾。他忍了二十幾年，努力了那麼多年，結果卻被攪了心緒。

依舊沒有求饒，他看著淚眼朦朧的模樣，看著幾乎無法呼吸的模樣，手指一寸寸收，又一寸寸松開。他紅著雙眼蹙眉看，終究，還是下不去死手。

他一把甩開，努力平復著心緒。

沈支言踉蹌著跌坐在繡墩上，大口息著，頸間赫然一道紅痕。

方才他若再用一分力，就真的要命喪當場。抬眸看他，正對上他忍、復雜而又痛苦的目。

皺眉垂下頭，卻被他一把住下抬了起來，迫直視自己，眼中翻涌著各種緒糅雜在一起的驚濤駭浪。

他的手不斷用力，卻又努力克制。

屋中一陣寂靜，看著他的眼睛愈來愈紅。

這時，殿外一陣慌腳步聲，小太監跌跌撞撞撲進來：“陛、陛下，敵軍已經殺到京城了。”

殺到京城了？這麼快？

薛盛瞳孔驟，猛地將沈支言甩開。沈支言扶住一旁桌子站穩子。

薛盛默了片刻，疾步沖出屋外。小太監踉蹌著追在后頭，聲道：“那江義沅詐得很，明面上與鎮國大將軍周旋，暗地里卻兵分三路，抄了近道直取京城，眼下已到城門下了。”

“還有……”小太監咽了咽唾沫，“鶴川那支殘部原本已被我軍擊潰，誰知突然不知從何冒出大批援軍，竟沿運河連克數城。如今我軍兵力分散，鎮國大將軍說有些難以招架。”

薛盛走得愈急，吩咐道：“傳令下去，調集所有軍，朕要親自去城門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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