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的娘子怒氣沖天地揪著丈夫的耳朵往回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容珞愕然說：“民間的尋常娘子都如此厲害嗎。”

照瑩搖頭：“奴婢也不知道。”

“張娘子是西市有名的潑辣娘。”

忽然旁人搭話，“這是上元節第二回抓的丈夫了，上回還砸壞了別人的商鋪。”

容珞認真說道：“都這樣了，那丈夫都不收斂，無藥可救。”

忽覺不對，忙側首看去。

面容清俊的男子正站周旁，著罩袍披甲，腰佩短刀，長玉立，正眼角含笑地看著：“別來無恙，長公主。”

容珞微微驚詫，三皇子齊王萬俟穆，隨崇帝駕親征北方，此次凱旋也一并回京了，他的母親是太后的侄。

帶著帷帽都被他認了出來，真是好眼力。

他們應該四年未見了吧。

收起神，容珞道：“齊王殿下，你…你怎麼在這里。”

齊王解釋：“上元節期間，武侯鋪人手不夠，就帶了兩個營巡邏維持治安，見長公主在此，便過來與你寒暄。”

容珞說：“原來如此，真是辛苦了。”

齊王一笑，對著那遠去吵鬧的夫婦，再次說起：“前日巡邏就張娘子在教訓夫君了。”

言罷，他回眸瞧容珞，正手捧著糖，幾年未見似乎愈發姝麗可人。

齊王說：“聽聞小姑姑前些日子染風寒，病了半個月還未轉好，慶功皇宴上都未見到人。”

他同太子不同，總是小姑姑。

容珞眼中閃過一抹閃躲，好在來時，沒妝點較紅的口脂，道：“上元節難得的慶事，哪怕病也實在不想錯過，趁著有點氣神便過來逛逛。”

迎面吹來的清風，吹的前一縷發。

齊王關懷道：“如此是好，但莫吹涼了，找個茶肆歇歇。”

容珞眉目微頓：“齊王不是尚有公務在，巡防京市。”

齊王：“我無妨，自有副將帶著人巡邏。”

照瑩輕輕開了口，“龍樓的燃燈會正盛，再晚些就趕不上了。”

京城龍樓，為天下第一樓。

極至的豪奢放逸，每年的上元燃燈會璀璨盛大，堪稱一絕。

照瑩心里嘀咕：齊王殿下真是的，幾年過去，還是同以前一樣，就拉著家主子說個沒完。

齊王才反應過來，改口道：“說得是，龍樓燈會不可錯過，正好那邊差人巡防，我便隨小姑姑一起。”

容珞張了張口，找不到理由拒絕便應了下來。

崇帝的皇子不算多，僅四位皇子，年齡相仿的便是只有東宮的太子和齊王。

齊王隨崇帝駕親征，立下戰功，陛下沒那麼容易讓他回封地就藩。

錦華長街一路行來，齊王時有攀談，容珞對他的敘舊沒什麼興趣，而是對街坊商鋪里的各式新鮮目不轉睛。

容珞給照瑩錢喚過去買，齊王總搶著付錢，奈何搶不過他，置辦的好幾樣東西，都沒怎麼花錢，有些難為。

熙熙攘攘，人群來往。

容珞去帷帽，指間著剛買的青白岫玉，對著燈火細看，晶瑩剔，雕琢的松中鶴紋樣。

唯有這樣飾，自己花的錢。

不知不覺已來到虹橋。

照瑩見舉著看岫玉墜，在旁道：“主子，注意看路啊。”

齊王跟行，上的佩刀走起來嗒嗒的響。

他說：“我府上許多比這好的玉，都是陛下賜的，改日我送小姑姑幾枚。”

“才不要。”

容珞認真拒絕，喃喃道：“我喜歡我這個。”

在燈火下，岫玉微微閃，過圓環中間，高高樓臺之上，見悉的男人影。

忙放下岫玉墜。

龍樓高層，太子著玄金袍，伏倚著致的扶攬，俊幽沉，眼眸似乎直直地看著虹橋上和齊王同行的。

“虹橋河畔，許多人放荷燈求姻緣，小姑姑可想寫個祝愿。”

齊王的話語忽進來。

容珞腳步微，險些摔倒，齊王手扶站穩，二人因此便靠近了些，的心卻突突的，背拉開距離，被嗆到輕咳掩面。

齊王問：“若弱得厲害，我派人送小姑姑回清和園休息。”

容珞搖頭，平復氣息：“我…我沒事。”

暗自回高樓，可扶攬上空無一人，輕輕恍惚，或許是看錯。

龍樓繁榮興旺，座皆是達貴人，沒有預訂雅間，是不能隨便場。

容珞

是突然有來此看燈的想法的，龍樓上元節七日的雅間應是在半個月前就已訂滿。

偌大虹橋，視野寬闊，所以只想在虹橋賞燃燈便可。

看一眼虹橋上放河燈的民眾，大多皆是雙對，是來求姻緣長久的有人，恩得。

容珞邊跟著個齊王，左思右想，還是從虹橋上退下來，將手里的兔子燈攥了攥。

齊王見沒有放河燈的意思，不好勉強。

能見到小姑姑便已是歡心，他在漠北的四年，忍不住給寫信，不知為何一字未回。

齊王一路上斟酌言辭想問一問，但實在是沒勇氣。

二人走到龍樓門口，齊王打算進去看看。

被龍樓小廝攔說：“客已滿座，賓客還是等來年的燈節再來吧。”

齊王對小廝的話置若罔聞，將自己的腰牌扔給了他，誰知小廝看了幾眼后，還是把腰牌退回來。

小廝歉意道：“沒有預訂實在不行，齊王殿下，客已滿座，龍樓的規矩您一向是知道，您就別為難我們了。”

滿了就是滿了，龍樓不得以任何理由趕已座的客人離開，這是龍樓的規矩，年年都如此。

齊王有些懊惱，容珞本就沒有進龍樓的想法，況且好像看到太子，心有余悸，于是想攔著齊王說算罷。

齊王到丟了面，自己的份竟不好使，便讓護衛趕去給他找人拿個座的請函。

正這時，材有些圓胖的李德沛來到樓門前，賞了小廝兩錠銀子，斥責：“齊王殿下和長公主你都敢攔，真是不要命了。”

小廝躬退下，李德沛轉而向他們展笑，恭敬行禮：“奴才見過齊王和長公主，太子殿下正在里頭鑒詩，讓奴才來邀兩位進去。”

齊王：“太子？”

容珞輕輕皺眉，看來沒看錯。

方才不經意的那一眼，太子好似冷著臉，怪心慌，生了退意。

李德沛恭敬道是，目落在上，意味深長，像是允不得離開。

齊王思忖片刻，不想容珞沒能如愿賞燈，于是讓護衛停在外頭候著。

他說道：“那正好，去見見皇兄。”

第9章 “那晚問你的話，可考慮清楚了……

李德沛領路，引著二人沿梯往上走，如看門的小廝所說的那樣，每間雅間都落滿了客，峻宇雕墻的樓坊摻著歡笑聲。

容珞不想旁人認出來過龍樓，以免傳太后耳里，便重新把帷帽戴好。

龍樓最高樓，首先映眼簾的是一整個寬闊明凈的詩堂，滿地宣紙，歪歪斜斜的許多詩詞，帶著酒味。

此時，樓下的小廝忙碌著擺弄煙花筒，時辰將至，準備燃煙花與放燈。容珞把照瑩留在詩堂門外等候。

明亮的詩堂正中，掛著今年上元節題詩榜首。

一眼見從絳簾中走出的太子，著玄金的龍紋袍，腰革帶系步玉佩，矜貴無雙。

跟其側的男子，正與他敘談。

正是平侯程孟眠，他接過太子遞回的一道疏折，準備離開。

門來的齊王見程孟眠著朝服，不調侃：“本以為節慶忙的有武候鋪和京兆府，沒曾想程侯爺也尚在恪守其職。”

他大步行去。

旁的文人紛紛目投過來，躬作禮。

帷帽掩著容珞的面容，好在旁人瞧不出份，只是多看幾眼。

李德沛行到太子前。

低聲說：“殿下，齊王和…到了。”

想著詩明堂中有著外男，未把容珞說出來，畢竟整個京城都言：長公主尚在養病。

程孟眠瞧了眼齊王，才說：“臣是奉陛下之命與太子殿下商議政事，倒是齊王殿下穿披甲，想來在巡防京市的公務中，怎進了龍樓。”

前日壽明宮的道人燒了煉丹房，太后借此同崇帝提頤和園，誰知崇帝把事務又扔回東宮，太子于龍樓鑒詩會，程孟眠這才出現在這。

他是個直言不諱的，沒給齊王留面子。

言罷，拱手便躬退下去。

齊王瞧著離開的程孟眠，“這麼多年，他怎麼還這個脾氣。”

帷紗之下，容珞微微皺眉。

或許正因平侯是個難啃的骨頭，太后才會如此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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