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口含晶（終篇中） 就是要他的命，……

黎明前, 天邊出點鴨蛋青。

第一縷晨還未從地平線跳躍而出，芳嬤嬤便已經黑起床了。

這把年紀覺淺，又是個忙慣了的, 常常都是一早便起來, 給冬寧備晨食, 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從梢間穿好裳、梳好頭發出來，習慣地掀開床帳子去看一眼。

冬寧正翻面朝牆, 睡得又香又沉。

臉上著慈的笑, 替將下肩頭的被子掖好，只以為小姑娘又是度過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安瀾夜晚，放下床帳便往廚房去了。

哪裏知道，小姑娘其實早半個時辰前才溜回床上的。昨兒晚上在章淩之那裏撒潑打滾，八爪魚似的攀著他不放, 纏磨得他只得點頭同意, 摟著就這麽睡了大半宿。

直到天明前, 被要去早朝的章淩之醒, 這才著惺忪的睡眼，又爬回了自己床上。

若是芳嬤嬤再湊近點, 便會發現，那的耳垂竟還泛著涼意哩！

芳嬤嬤備好了晨食，又將院子被夜風吹落的樹葉清理幹淨，再去把水缸裏水蓄滿、又去給冬寧打掃小書屋。

總之地, 沒有一刻閑下來。

到太懸在半空，天完全大亮, 冬寧竟是還沒有起床。

不知昨兒晚為著什麽又累到了，今日賴床比往常還過分，遂只好將那涼了一半的晨食溫在竈上。

直快到午時, 冬寧還未起床，芳嬤嬤坐不住了，過去拍拍的被子，“小懶蟲，快起床了，你也不看看這什麽時辰了？別忘了，今兒下午夫人給你請來的教習要過來授課吶。”

啊……又要上課……

一聽見上課就頭大。

那位教習，自然是知道的，母特地請來給教授管家之道的。母親離京前特地教誨過，說日後了家，可不能像之前那樣小孩子脾氣，任胡鬧了。

“這男人啊，你得管；這個家啊，你也得管。不管的話，遲早有一天，他這心要野到外面去、偏到外面去。真到了那時候啊，你可別來找我哭。”

冬寧好奇地歪著頭，似懂非懂地，“就像你管爹爹那樣嗎？”

是知道的，阿娘把爹爹管得死，就連小時候爹爹想給自己買點什麽雜嚼，都得從牙兒裏摳錢。

說實話，有時候看爹爹，都覺著他怪憋屈的。

一聽兒竟拿的夫果做了標桿，薛貞柳一勾，臉上出了點自得，“那是，你看看，這個家還不是多虧了有你阿娘我在張羅。”

冬寧懵懂地點點頭，秀氣的蛾眉微蹙，嘟囔出聲：“可是爹爹那個子，跟小叔叔差得也太遠了，他是個耳朵，好您使喚。可小叔叔您也知道，在朝中呼風喚雨慣了，他也是能服我管的嗎？”

這一下著實轉不過來彎。自己十三歲就教養在他手中，習慣了事事聽他的、從他的，可從未想過有一日，反倒要來管著他？這乍一聽，確乎有那麽些倒反天罡的意味來。

薛貞柳瞧那不開竅的模樣，慶幸自己找深談了這件事兒，不然以後，還不知怎麽吃虧呢。

“嘖，這有何難的？”薛貞柳睨一眼，“總之你就記著兩個字：財權。你要是不想管得太累，其他的倒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可就他章家的賬本，必須得在你手上，你也得會看、會管、會花，這裏頭的學問，可也多著呢。”

“這就做呀，抓大放小。”

冬寧睜著雙好學的大眼睛，認真提問道：“那你對爹爹也是抓大放小嗎？我怎麽覺得你什麽都抓呢？”

“嗐！”薛貞柳聽兒這一言，沒繃住笑出聲來，“那能一樣嗎？這策略你得‘因人而異’，你爹這輩子就那點出息，他樂意我管著。可章越不同，他這個人呀，本事大，在外頭習慣了別人對他俯首帖耳，你得拿分寸，張弛有度，才能管得他服服帖帖的。”

話至此，冬寧不由眼睛一亮，頓覺母親教誨得十分有理，“娘！您說得對，我聽您的，跟您好好學！”

“哎！這就對了嘛！”薛貞柳見兒還是上道的，兩眼一彎，終于樂開了，拍拍的手，轉而又嘆氣，“只可惜，娘沒法兒在你邊親自教授你，不過沒事兒，我給你請了位經驗富的師傅來，你跟著好好學，切不可怠慢。”

冬寧答應母親時答應得好好的，可真到了要學習，又開始生出點怠惰的心思了。

芳嬤嬤也理解，實在的子骨弱，心力不濟，對好些事都力不從心。

所以早上看疲累，也沒去醒，想著讓把這覺睡夠了，下午才好打起神去上課。

冬寧這一下午的課沒上多容，才不到兩個時辰便有點撐不住了。

芳嬤嬤看確實人不爽快，也沒有著非要上完，跟教習打了個商量，便提前結束今天的課業，約好改日再來上門。

章淩之今日在閣當值，許是著什麽要的事，夜間也留下來值班，晚膳便不開回來陪用。

冬寧沉悶地用過飯，又照常窩回的小書屋去了。

芳嬤嬤瞧出今日緒不大對，正想著勸今日就莫要做什麽文章了，趁早地歇下。

沒想進了書屋，卻見冬寧正用筆管著下，盯著桌上攤開的書愣神，并沒有在筆寫那勞什子話本子。

“寧姐兒，怎麽了？”芳嬤嬤走過去，放輕了聲音，手搭上的肩頭。

“孃孃，我覺得好累哦……”下擱在桌上，不高興地嘟囔：“比以前學習都要累了……”

過去，還小時，章淩之管教讀書嚴格，常常著一學就是一晚上。白天還要坐上許久，完晚上送去給他檢查的課業。

那時都不覺有多累，可現在，這力是越發的不濟了。這下午才沒學多久，疲累便深深襲來。

芳嬤嬤心中亦是幽嘆。

寧姐兒的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模模糊糊有這種覺。薛貞柳或許還看不出來，但陪在寧姐兒邊的時日長，這變化是不知不覺間的。

“別多想了，憂思傷。咱只要活一日，就快活地過一天便是。好在咱寧姐兒，是個有福氣的，長得是這樣漂亮，人見人的，有爹娘疼你，最喜歡的人等著娶你，這已經是好多人幾世都求不來的福分呢。”

冬寧被說得出苦笑，“那老天爺……就不能再給我一個康健的子嗎？”

這個世界這麽這麽好，現在這麽幸福，可不想這麽快就死了，還想多活好多好多年呢。

活到給爹爹阿娘養老送終，活到，與他長相廝守……

想著，眼邊不由泛起了一圈微紅。

芳嬤嬤蹲下，著的頭，“那這世上的事兒，好也不能一個人全占了啊。那或許……你上一世，就是用一副康健的子跟老天爺換來的這一切呢？”

“那倘若，你臉蛋不漂亮了、爹娘不疼你了……”緩了緩了，一字一頓地加重：“章大人也不會喜歡你了，但是卻給你一個強健的子，你換不換呢？”

“不換！”冬寧想也沒想就立刻答道。

芳嬤嬤亦是笑了，重新帶上那哄小孩兒的語氣，“所以我們寧姐兒要高高興興地，不要辜負了老天爺賜給你的這些福氣。”

冬寧眼波了，隨即堅定地點頭，“嗯！我知道了，孃孃！”咧開，沖出一個笑。

是苦笑，還是甜笑，芳嬤嬤也說不清。

月明星暗，章淩之今晚又是踏著月霜歸府。

他一肅謹的袍，推開房門，立刻呆住了。

卻見自己床上，錦被拱起一個小山包，明晃晃躺著個人。

角輕，他立即轉頭，正對上後還在拼命憋笑的茯苓。

見章淩之眼神淩厲地向自己，茯苓連忙起誓：“主子，我剛一直在茶房，真不知雪兒姑娘什麽時候進來的！”

章淩之重重嘆口氣，只是皺著眉，揮手退下。

反手將門關上，他一邊褪去上的玉帶、袍，只著一件月白繭綢中，踱到床邊。

他彎腰，雙手穿過的腰下，一把將人抄起，穩穩當當抱在了懷中。

“嗯……”冬寧終于被這靜鬧醒，困頓的眼睛，朦朧間，正對上一雙深沉的眸。

“淩之，你回來啦！”

笑，小酒窩調皮地閃出，興沖沖喚他。

章淩之被這小黃鸝一般清脆的呼喚呆住了。

腔一震，他語帶笑意，又有幾分不可置信：“你剛剛我什麽？”

冬寧徹底醒了過來，可那扭著的撒勁兒，竟又似醉醺醺的，摟著他的脖子，人歪進他的口，“淩之淩之淩之，我這麽我夫君，有何不可嗎？”

又是一聲笑嘆，他無奈地糾正，“是未來的夫君。不過你想這麽，自然也可。”

“嗯。”頭挨在他的肩窩，滿意地彎出一個笑。

實在地忍不住，章淩之俯，在額頭印下一個輕吻。說話間，腳尖便已向門外調轉，“好了，今天可再不許在我這兒鬧了，我送你回屋。”

“啊！不要不要不要！”兩只踢蹬著，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強烈掙紮，章淩之差點一個不留神，沒兜住。

“鬧什麽你又？”聲音中約有怒氣，他好像又不高興的纏磨了。

冬寧卻自顧自委屈了起來，手臂絞著他的脖頸，幾乎他不上氣。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睡。”

不昨兒睡這兒，今兒睡這兒，以後日日都要睡這兒。

許是這越發不爭氣的子，心中的害怕暗暗滋長。

想，若是自己所剩時日無多，三十歲不到便去了呢？那個時候，他還正值盛年，不知有多漂亮姑娘要撲過來呢。

那若是他果真再續弦呢？只怕日後他和繼室度過的時日，比和自己的還要多。

奇怪，人一旦子不好了，好像就是會更容易傷春悲秋起來。

毫無征兆地，一子哀傷莫名湧上來，又趴在他肩頭，掉起了眼淚。

章淩之拿沒有辦法，只好又將人端了回去，輕輕放在床上，手去抹臉上那斷了線的淚珠，“你這又是怎麽了？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冬寧只默默出眼淚，甚至都無法跟他解釋這莫名巧妙的緒，只是頭埋進他脖頸，把他的腰環得更了。

察覺到有心事，只是攬著，溫聲開口：“可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兒？”

冬寧張了張，可又覺得這種喪氣的話，不想說，遂只是抱怨：“我就想跟你多待會兒……一直一直跟你待著……可你都不讓……”

有點好笑，又有點氣，他拍拍的頭，“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折騰死，就高興了？你知道的，這樣我實在不好過……”

知道，當然知道。昨兒晚上，他渾燙了好久，半夜迷糊間，聽到他翻開被子起，不多時，又帶著一水汽涼意回來。

冬寧起子，一雙清亮的大眼看著他。

看著他的臉，中湧起一熱意，有種奇異的占有作祟，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占領這個人。

自昨夜他替過後，好生了一番，心中似乎毫無阻滯般，卸去了所有的包袱，心緒如水，如此自然地流，又流著。

忽地掀開他的袍。

“你做什麽？！”

章淩之被這突如其來的靜嚇了一跳。

纖巧的蔥指急不可耐地挑開纏繞的系帶。

“冬寧——”

腦被一陣電流麻過，他咬著牙，再呼不出有意義的字句。反手抓住後的床柱，暴突的青筋幾從手背中崩裂。

（給大家科普一下：海水倒灌，就是海水侵原本由淡水主宰的河道，甚至滲到陸地區的現象。當海水倒灌發生時，原本清澈的河水突然變得鹹，甚至沿海部分地區被海水淹沒，對當地的造嚴重影響。）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強忍著低頭去看，于是更被激得顱一震，瞬間洩了關閘。

“咳……咳咳……”

冬寧趴在床沿邊，用力俯下，眼尾漚得通紅，看起來不大好的模樣。

章淩之迅速修整好，大掌順著的背，一個箭步沖到桌邊，斟上一杯茶，慌忙遞到邊。

“快，漱幹淨。”

他深蹙眉，臉上的紅已然褪去，俊的臉竟端肅如常，只有那微微暗啞的嗓音，讓人察覺他也是剛剛才從/海中。

冬寧咳得差不多了，閉上眼，仰頭將那水灌到裏。

鼓著，睜眼，正對上他蹙眉頭的擔憂模樣，“快，吐出來。”他端來水盆，正放在下邊。

冬寧眨眨眼，忽然促狹心起，鼓著臉，一口咽了下去。

章淩之：“！！！”

被這出人意料的舉嚇個大跳，他眼睛瞪到前所未有的大，簡直一副見鬼模樣。

“冬寧！你瘋了？！”

冬寧卻是笑了，眼睛亮閃閃的，小酒窩狡黠地深嵌在臉上。

子向前傾，雙手攬過他的脖子，撅著在他上啄一口，“章淩之，我喜歡你。”

他呆傻地看著，心髒似被一熱流包裹住，泡得他發，發脹。

他想，就算哪一日想要他的命，他也能舍了去，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