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你大半夜過來就為了……

安排好蘇州的一切後, 裴清終于和林舒窈回了長安。

回到長安那天，李松和唐棲梧在城外迎接，裴清自馬車車窗上掀開簾往外看, 再見故人模樣, 心裏立時思緒萬千。

“裴大哥！”站在馬下的二人招手喊。

馬車停下, 裴清站出去回應：“長青，唐娘子。”

而林舒窈掀開車簾, 遠遠地看著，沒打算去打擾他們敘舊。

裴清下了馬車, 往車門看時不見林舒窈出來, 又再往後看, 見倚著窗, 便走到窗下道：“長青他們回來了, 你不是也說許多年沒見到他們了嗎？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林舒窈笑：“我這不是想著讓你們兩兄弟敘舊嗎。”

“林姐姐！”唐棲梧在遠喊。

裴清回頭看一眼, 微笑道：“你看，他們也想和你說說話。”

林舒窈勾笑了笑，放下了簾子。

裴清搭手，扶著林舒窈下了馬車，也溫聲向裏了裴澄下車。

三人一同走了過去。

分別數年, 再一見面時各人都發生了許多變化。

李松在嶺南黑了許多，裴清在江南也瘦了不，昔日年青的模樣如今都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練達。

回京的路上，林舒窈把長安這幾年發生的事更詳細地講給了裴清, 他也自是知道李松他們是從嶺南來的。

今日京前，林舒窈便向周以桉寫了信，說了大致到京的時間, 想來李松也是因此得到了消息，畢竟周以桉如今是皇帝，許多事自然是不能親力親為的。

裴清問了李松他們是何時的京。

李松回道：“比裴大哥早兩日，如今東西也都歸置好了，就等著裴大哥回來和裴大哥聚一聚了。”

裴清淺笑：“我也正有此意。”

而林舒窈在邊笑說道：“長青，那你可得小心了，你裴大哥現在酒量驚人，你和他聚可別被他灌醉了。”

李松驚訝，看向裴清：“竟有此事？裴大哥酒量這麽好了？”

裴清溫聲：“酒量是大了些，但你我兄弟相聚自是以敘為主，怎會灌你酒。”

他看向林舒窈：“你別玩笑長青了。”

林舒窈挑了挑眉，很是歡喜。

裴清側過，讓一直站在他們後的裴澄站到他和林舒窈的中間來。

裴澄初來長安，到了京畿一帶，還未進長安城時就到了一全然不同益州和蘇州的繁華，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面對哥哥的朋友，突然就有了怯生生的覺，害怕自己哪裏沒表現好，會讓哥哥被笑話。

裴清向李松他們介紹道：“這是我妹妹裴澄，這次是同我一起從蘇州來的。”

他也輕聲向裴澄介紹了李松和唐棲梧，告訴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讓不必擔心。

裴澄便微微頷首，與李松他們互相打了招呼。

到裴澄的瑟，林舒窈牽上的手，說道：“你之前在蘇州一直跟著你大哥，但他也不好好帶你玩，這次你到了長安，這地我悉，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可想學騎馬？這段時間，樂游原上風景正好，我們去樂游原上騎馬好不好？”

裴澄說不出話，和大哥一樣，是斂格，行事作風也都偏沉穩持重，不常外放自己，然而那些類似騎馬逐風之事，經林舒窈這樣一說，也就很想嘗試的。

這時看向裴清：“那大哥去麽？”

林舒窈直接替裴清答道：“你大哥肯定又要去忙其他事，他辛苦他的，我們玩我們的，管他呢。”

裴清張了張口，想辯解什麽，唐棲梧卻見狀出來幫腔：“對對，莫說裴大哥了，就李長青才回來兩天就又開始整日去衙門裏忙前忙後，你們要去玩也帶我一個，省得我悶得慌。”

而也對裴澄熱道：“妹妹，你要是還想學一點武藝的話我也可以教你，別的我或許不擅長，但舞刀弄槍我還是有一套的。”

上前裝作悄地說：“李長青出武勳世家都不是我的對手呢。”

李長青聽見了：“誒，你……”

裴清輕按了按他的手臂，笑了笑，示意隨們去吧，而李松也是覺得無奈又好笑。

恰好幾人說完時，跟著李松他們一起守在城門外迎接林舒窈和裴清的宦走上前來。

宦帶了皇帝的口諭，說請裴大人京之後就進宮覲見陛下。

林舒窈聞言，當即向裴澄打趣：“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

衆人兵分兩路，除裴清隨宦進宮外，其他人都先跟著林舒窈去了臨江別院。

皇宮，裴清由宦帶領進了甘殿。

甘殿是皇帝寢殿，能在這裏被皇帝接見的朝臣可當真算得上是皇帝親近之人。

從宦通傳裴清進殿的那刻起，周以桉就起離開座位，往殿門去。

在迎上裴清的那一刻，都不待他行禮，周以桉就抱上他的雙臂，了聲“裴大哥”。

裴清微微笑了笑，但仍是退後向他行了禮：“微臣參見陛下。”

周以桉抓了裴清的手一路到寢殿裏的羅漢榻分坐下。

他說：“闊別四年，以前都只能在信中與裴大哥相敘，如今你我二t人終于能面對面一起說話了。”

“裴大哥快說說，這一路上怎麽樣？可是順利？”

裴清頷首：“都還順利，謝陛下關心。”

周以桉點點頭，放下心：“之前朕知道你和言言在蘇州被人埋伏刺殺時，是真的替你們擔心。”

“對了，你送回來的那幾個刺客，和他們掰扯幾天之後他們也是沒忍住開了口。”

“他們說他們平時訓練生活的地方都是在山裏，這次聽說了有任務才被他們上級帶了出來，不過他們上級已經在這次行死了。”

“又問了他們，他們的上級是不是林茂，他們也說不是，說以前從不認識這個人。”

“所以裴大哥覺得林茂和他們是什麽關系？是臨時雇他們的，還是他們本來就是林家的人？”

裴清忖道：“買兇的確有可能是林茂做得出的事，但若林家真有豢養死士的況，且為防止被人發現，生出變，那麽做到下不見主、分隊管領也是可能的。”

“之前言言曾說過，林相在世時曾和西燕人有易，如今他雖不在了，但也難保他沒留下什麽東西來。”

周以桉凝眉：“這件事需得仔細查查，得看看這到底是林茂的意思，還是他背後人的意思。”

“林家近幾年來雖的確比先帝在位時要消停很多，但現在看來他們還是不太安分，若他們還是想做朝廷的爛釘子，那你這次回來就幫朕都拔掉。”

裴清點頭，低低地嗯了聲。

周以桉便又問了江南那邊的事。

裴清說道：“如今江南世家大多仍以江氏為首，但考慮到江氏近二十年都無人在朝堂任要職，有些小世家對江氏的態度也就有了松，更偏向于去找其他在朝堂上有名的世家靠攏了。”

“正如之前在信裏向陛下提及的吳郡陸氏。”

周以桉：“吳郡陸氏以前也是族，這兩年有陸遇安在朝為，他們能有振興的勢頭也正常。”

“江氏近兩年也慢慢有後輩通過科考開始朝為，應該過不了多久江氏聲也能恢複過來。”

他咳了兩聲，喝了口水再道：“而且江氏在言言的幫助下，如今也是心向著朝廷的，只要江南那幾個大氏族能和朝廷一條心，那朕也可以安心許多。”

裴清頷首。

之前蘇州張縣令的事他并沒有告訴周以桉。

一來，若只是涉及一個縣令的事，那自然就沒有必要說到皇帝面前，而就算背後的事真與陸游川有關，但現下沒有充足的證據，若就這樣直接向皇帝告發，難免會有挑撥君臣的嫌疑。

二來，裴清離京多年，現在也并不清楚周以桉到底能信任陸游川到什麽程度，所以他還不想現在就打草驚蛇。

“裴大哥。”周以桉輕聲喚，“這次會留在長安了吧？”

裴清低頭，揚笑了笑，默認了。

——

裴清這次回京，是以中央員外調地方歷練結束之後的份回來的，他在長洲縣的四年，讓長洲縣在農事水利等方面都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尤其是攔河堰的建，不僅避免了長洲縣洪澇之災，就是其下游的諸多縣也因此有了益。

縣令職責本就更近民生，加之長洲縣又是上縣，所以這一次裴清回來之後，立時就升任了戶部司郎中，主管戶口、土田等事務。

戶部所管事務可以說是整個國家的命脈所在，但同樣也是有些人眼中的錢袋子。

戶部自林相還在時就是由林家掌控，如今就算林蔚去了中書省，林家勢力也依舊盤踞在戶部中。

所以周以桉這次讓裴清去了戶部明擺著就是要對林家下手了。

出城的路上，林舒窈知道這件事之後一直向裴清叮囑：“我大哥不會輕易放手戶部的，你在裏面一定要小心行事，戶部有太多他的人，我怕他會給你使絆子。”

裴清上的手，很聽勸的：“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林舒窈暗自一嘆，驀地又想起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他不顧自安危也要將圈地案的證據帶回京城，勢要和那些不公死磕到底，而滿心擔憂，對他的行為竭力阻止，就不想他以犯險，兩人互不相讓，甚至還因此産生了爭執。

如今四年過去，在遇到同樣的事時，知他理想不再對他阻攔，而他也不再那般僅憑一腔熱就不知死活地往前沖，因他也明白，他的安危牽系著的喜怒哀樂，甚至的生命。

彼時年無畏，各有堅持，如今年歲漸長又長在側，更能將心比心、換位思考，也就多了顧慮。

馬車停下，外面的人向裏說了句“到了”。

草木青青，馬車停在一條山林中的青石小道前，沿著小道往裏走有一座墓冢靜臥在盡頭。

胡相就長眠在這裏。

胡相的孫胡文瑾和趙致正在墳前祭拜。長安近日下了雨，有些樹葉被打到了墓碑上，二人便俯去清理。

“胡娘子，趙師兄。”

二人停下作，立回眸，裴清踩著石板上的雨水而來，袂輕拂，行止間依舊是那讓人悉的清潤平和。

“序中。”

“裴郎君。”

胡文瑾和趙致與裴清相互行禮。

趙致說道：“聽說你今日回來了長安，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看一看的。”

裴清微笑回應，說：“我想先給老師上柱香。”

裴清到了胡相的墓碑前跪下，拜了拜，最後舉著香說道：“學生不逮，今日來看老師了。”

四年前，裴清離京那日，是他與胡相為師生的第一日，但也是二人在這世上見面的最後一日。

胡文瑾說道：“之前爺爺彌留之際時還一直念著裴郎君，如今能見到裴郎君回京，爺爺定然也是高興的。”

裴清環墓一圈，將墓冢周圍的雜全部清理幹淨，袖被污水浸，他捋了捋，擡眼看向二人。

如今胡文瑾已盤起了發髻，是出嫁娘子的打扮了。

裴清便不由得多嘆，那四年他真的錯過了好多。

裴清垂眸：“之前離京時，老師曾問我之後的打算如何，我不僅在那時沒有如實相告，哪怕之後兩年與老師書信往來時也未曾提及我在蘇州任縣令的事，讓老師為我徒增了許多擔憂，最後老師離世我也不能奔赴長安送老師最後一程，念及此，實在愧疚萬分。”

胡文瑾寬道：“裴郎君是守信之人，之前那樣做也自然是有苦衷，爺爺泉下有知，定然不會怪罪，而且聽說裴郎君在蘇州為百姓做事，政績斐然，我想如今爺爺應該正為裴郎君到高興呢。”

裴清聞言笑一下，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墓碑，輕聲呢喃：“學生既承老師教誨，此後定當傾己所能，以清正之軀，扶危濟困，不負老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