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吾族類，其心必異！諸位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是諸位讀的書也自然不比我，燕人到底是怎樣的德行，翻開史書，累累惡行，樁樁件件，目驚心！”

“嶺南劍南的將士不僅是為大晉而戰，更是為了漢人而戰！”

“諸位，是相信大晉能夠護佑住你們，還是相信燕人能夠收起野心，從而放任他們過來以任善之禮待你們，今日就是你們選擇的時候。”

——

一番陳詞之後，房中雀無聲。

林舒窈閉上眼，無奈而失地輕嘆一聲：“有勞諸位走這一趟了。”

徑直向房門走去，準備離開。

突然後面有聲音傳來：“縣主說的對，非吾族類，其心必異。我們既是大晉人，也是漢人，燕人不過蠻戎，不能讓他們在我們大晉的土地上肆意妄為。雖說如今家中的確不富裕，但我願意為了大晉再想辦法一，助餉劍南嶺南。”

“對，我也是，糧食和銀錢我也盡力都一。”

聽著後此起彼伏的聲音，林舒窈出疲憊的一笑，承不承認都不重要了，能拿出錢就夠了。

——

林舒窈讓府的人來做了記錄，每家每戶要捐輸多都寫好，江南捐了，其它幾道也會跟著反應了。

林舒窈在江家下人的帶領下，準備回臥房歇息。

自從長安出發到現在，林舒窈只在江家等人時稍微閉了會眼，都不知道是如何撐過來的，但是現下只覺得心裏的石頭落地了，人一瞬間就變得渾渾噩噩了。

“言言。”

前方有人輕喚，林舒窈掀起沉重的眼皮，見是江煜。

吃力地回笑一下：“表哥回來了。”

江煜點頭：“我近日剛好在附近，又聽說了你的事，就想著趕回來，看能不能幫上忙，結果我剛回來你將一切置妥當了，不愧是我認識的那個表妹，真厲害。”

林舒窈子止不住晃了晃，眼睛閉上了一瞬：“表哥又打趣我了。”

江煜上前扶住，又心疼又輕斥：“我知道，前方戰事吃，你夫君又去了劍南打仗，但你也沒必要為了他把自己弄得這麽累，這麽不要命。我聽阿爹說，你從長安出來後就沒好好睡過覺。”

林舒窈無力道：“我不只是為了他。”

江煜：“那還為了誰？”

林舒窈過去，只說：“表哥……我也是大晉的子民。”

雙眼因疲憊而無神，然而江煜與對視卻又覺得堅定無比。

江煜垂眸，一瞬間明白了的意思：“是我狹隘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覺得手心一重，林舒窈順著他的手掌往下了下去。

江煜驚呼：“言言！”

而林舒窈已經暈了過去……

——

“嘶——”

遠在邛州的裴清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絞痛，手捂了上去。

帳中的將軍們見到之後連忙問道：“主帥，是哪裏不適麽？”

裴清眉頭蹙了許久方才舒緩過來：“沒什麽，就那一瞬間。”

有將勸道：“主帥還是要多休息。”

裴清微笑道：“嗯，好，我沒什麽大礙，現下我們還是先繼續講剛才的事吧。”

如今因劍南晉軍大增，赫連儲玉收束戰線，裴清便準備趁機和益州都督以及諸位將一起商量驅敵之策。

裴清和赫連儲玉過手，知道他是一個怎樣格的人，之前赫連儲玉攻戎州用了快兩個月，遠超了他自己的預期，如今本想三線攻打t益州，結果也在裴清攜援軍到達益州之後，撤掉了一條線。

赫連儲玉是自負的，所以裴清料定現在的赫連儲玉一定很煩躁。裴清學習的兵法雖不多，然而他知道，一軍之帥的格在戰爭的結果上會起到極大的作用。

所以劍南的晉軍就借著這一點，在接下來與燕軍對峙的幾月裏，不斷派出小部隊突襲燕軍各營，也不是為了殺多燕軍，就是為了找個存在，讓赫連儲玉無可奈何，有氣無撒。

——

嶺南的燕軍又增員了，是從劍南轉移過來的。

相比于赫連儲玉用了兩月才拿下戎州的戰績，擁有更多兵馬的赫連儲緒對于自己至今仍未能完全掌控邕管地區的現狀到更加難以接。所以在他一聽說劍南戰線收束之後，他就讓赫連儲玉分兵過來支援。

其實劍南打到如今這種況有瓶頸也是正常，益州周邊本就不是那麽好拿下的，但是邕管不同，邕州對于嶺南沒有益州對于劍南的支撐力。

赫連儲緒決定將戰爭中心轉移到嶺南。

仗打到現在，燕軍也需要一場勝利鼓舞士氣。

赫連儲緒用人頭往上堆，終于將游擊在邕管地區、邕州都督所領的那一部分兵馬全數殲滅。

用將近三萬人，換了晉軍的一萬多人，看起來損失很多，但是對于一直補員的、還有十幾萬人的嶺南燕軍，似乎比重就沒那麽大了。

邕州都督全軍戰死消息傳回了邕州城，如今邕管地區只剩下邕州這一座城池了，不僅城池只剩一座，就是校尉以上的將也所剩無幾了。

邕州都督戰死，邕州刺史病逝。李松作為別駕，竟已了邕州城中階最高的員，他了長史來，安排他趁燕軍還未包圍邕州時將城中百姓盡數撤離。

邕州長史問他如何。

李松：“只要邕州城在，就能鉗制大批在嶺南的燕軍，所以邕州不能放棄。而我作為邕州當下的首，當與城中將士一起，與邕州共存亡，與燕軍，死戰！”

他目變，向長史說道：“唐娘子會些功夫，我會讓和你一起護送百姓出城，能往後方跑就往後方跑，若是不能，也要借山林地勢將百姓藏好，不要讓他們……落燕軍的手中，明白麽？”

長史跪下拱手，眼前瞬間了一片：“下定不負別駕所托，護佑百姓。若遇燕軍，下也定會擋在百姓前，竭力護他們周全。”

——

黃昏下，邕州城的一道門被打開，一條由邕州百姓組的隊伍從城門中蜿蜒而出。

隊伍中的百姓大多都輕裝出行，他們相互扶持著，又步履蹣跚著，幾乎每一個走出城門的百姓都會回頭再看一眼他們生活了半生的地方。

場面凄涼且無助。

李松站在城牆上著，不垂了眼眸不敢去多看，突然城樓下有馬蹄聲響起，李松擡眼去，唐棲梧提著長槍騎在駿馬上，從城門出來後同樣擡頭向城樓上去。

只是看的是李松。

下的馬往前走著，一靜一，唐棲梧和李松對片刻，二人默契一笑。

“駕！”

唐棲梧驟然收回目，向前方，趕到了隊伍前方。

李松一目不錯地著的背影，就想將的樣子刻盡腦海中。

其實早已刻進了吧，只是還有憾罷了……

……

……

天已經完全變黑，邕州城樓上都點上了火把，李松在城樓上站了一夜。

到了天要亮的時候，有軍士過來勸道：“別駕，您守了一夜了，還是歇一歇吧，城裏的兄弟們都還要指著您帶領他們去殺燕人呢。”

李松收回目，對軍士笑一下：“你說的是，還要殺燕人。”

他轉準備離開。

“別駕，城下有人！”

馬蹄聲漸近。

“李長青！”

李松驚喜回頭，往下去。

唐棲梧挎槍馳馬而來，笑著，高聲再喊：“李長青！”

李松：“快開城門！”

——

唐棲梧下了馬就往城樓上跑，李松同時跑到樓梯位置，突然停下了腳步，又喜又憂地等著上來。

唐棲梧跑到他前，對他笑：“我回來了。”

李松：“怎麽回來了？”

唐棲梧：“怎麽？這城就你守得，我守不得？西燕蠻戎我也要殺幾個。”

說：“你放心好了，我是和長史他們一起把城中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後才回來的。反正護佑百姓的隊伍多我一個不多，我一個不，我就回來找你了。”

李松一下說不出話，唐棲梧打趣道：“怎麽了？見我回來，不高興啊？”

李松苦笑，千言萬語憋一句話：“傻丫頭。”

唐棲梧眼泛淚：“傻小子。”

李松：“早知道，當初在嶺南的時候我就應當向你求親的，耽誤了這麽久……都怪我。”

唐棲梧挑起笑：“這有什麽，打完蠻戎我們收拾好，你就再向我求親就行了啊。”

李松哽咽：“好。”

黑夜之中，遠天空慢慢泛起一抹白。

又是一日夜。

平旦時分的風依舊是有些冷的，李松牽上唐棲梧的手，二人一起看向了遠方微白。

還有憾麽？哪怕這場戰爭的結局已經定在了每個人的心裏。

當然還有憾了。

但現在這般，似乎也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