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看出了無塵心中對鳶的恨意，卻只是不聲地站起說道：“明日還要啟程回宮，今天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眾人連忙起恭送乾元帝離開。

在乾元帝走了之后，鳶也準備離開，無塵大師擋住了鳶的去路：“公主對佛經頗有研究，可曾聽過，口舌之間，易生業障？言語不慎，如引火焚，智者當慎護口業。”

鳶笑著反問：“你們佛家的經，還能管本宮不？本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倒是大師自己是佛家之人，這口舌的戒規可千萬不能破。妄語、兩舌、惡口、綺語，皆為禍。”

聽著鳶的話，無塵心中掀起了波瀾，鳶話中的深意太多，他甚至不敢細想。

看到無塵無言以對的模樣，鳶直接從他邊走過，江遇跟在鳶后離開，只是在經過無塵邊時，他停下了腳步，說了一句：“大師，皇上剛才所言你應該也聽到了，本座以后與大師打道的次數應該不會，大師可得早點習慣。”

無塵死死地盯著鳶和江遇離開的背影，臉上一直以來偽裝的假面終于支撐不住，面容似乎都扭曲了起來。

“大師，您沒事吧？”

明弈的聲音喚回了無塵的理智，無塵收斂起神，轉看向明弈：“恭王殿下還是盡早離去吧。”

說完，無塵就轉離開了。

看著無塵離開時略顯匆忙的腳步，明弈的眉頭輕蹙，他總覺得剛才在涼亭里發生的事不太對勁。

父皇剛才明顯是有意針對無塵大師，但無塵大師與父皇之間能有什麼矛盾？

難不是父皇想要將寶覺寺收歸己有？

可一座寺廟，縱然是皇家大寺，也沒有重要到讓父皇親自手的程度吧？

想起父皇方才對自己的態度，明弈的心里更是忐忑，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往拂音院子的方向走去了……

江遇走在鳶的側，他低聲問道：“無塵那個人看似慈悲為懷，手段可一點都不簡單，你為何故意引起他對你的恨意？”

“你當父皇的靶子，本宮與你既夫妻，自然是要與你分擔恨意了，總不能讓他們把本宮忘了吧？”

“公主，微臣這些年來早已習慣，但您不一樣。”

鳶搖了搖頭：“沒什麼不一樣的，我們都是想要在父皇手底下過活的人。

要從他的手里拿到權力，就得替他說出那些他不能說的話，替他做那些他不方便做的事。

靶子，就得有靶子的自覺，畢竟在他的眼里，我們連棋子都不是。”

“公主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是靶子，也不是棋子。”

“在你的心里，本宮不是靶子，也不是棋子，但在別人的眼里，本宮只能當那個活靶子。”鳶笑了笑，沒有什麼自嘲的意味，“而且，你拿到了虎符，這一局，我們不虧。”

一瞬間，江遇想通了其中各種關節，他有些震驚地看向鳶：“公主從一開始，就是沖著惠王殿下手中的兵權去的？”

“當然，兵權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安穩的。”

鳶完全是以自己當餌，引出了那些想要殺的人。

無塵也正是因為刺殺之事，了乾元帝的眼。

明珩同樣是因為刺殺暴出了自己私藏兵和私吞軍餉的事，從而被乾元帝拿走了兵權。

接著，鳶就利用乾元帝對無塵的忌憚，讓兵權到了江遇的手里。

虎符在乾元帝手里，明珩還有拿回去的機會。

但到了江遇的手里，明珩再想要拿走，就很難了。

“公主為什麼這麼篤定，皇上一定會借機將虎符給微臣？”

“虎符也是一塊燙手山芋，在父皇的手里，不知道有多人盯著。但到了你手里，那些人盯著的不就是你了嗎？”

鳶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當然，最重要還是你‘太監’的份好使，這要是換其他人，父皇也不可能放心將虎符出去的。”

江遇突然問了一句：“若公主是明珩，拿到兵權之后，會怎麼辦？”

“他太蠢了，換本宮，只會讓將士們聽命而不聽虎符調派。當然，他沒有這個能力，這種況下他完全可以將自己選中的兵繼續藏在所有的將士之中，既不用花錢自己養，還能掩人耳目。”

江遇嘆了一句：“公主的膽子，還真是出奇的大。”

“怎麼，督主害怕了？”

江遇搖了搖頭：“要是害怕，微臣也走不到今日，只是謝公主給了微臣靈，讓微臣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鳶微微一笑：“明珩做不到的事，本宮相信，江督主一定能夠做到。”

“微臣定然不負公主所。”

鳶和江遇的說話聲音很低，跟在后面的白芨幾人本聽不到。

白芨往前快走了幾步，想要聽兩人說話。

當走近之后，鳶和江遇卻安靜了下來，只是靜靜地走著，不再開口。

白芨眼底閃過暗，公主和駙馬之間，似乎有什麼？

鳶好似完全沒有察覺到白芨的打探，江遇看著走在自己邊的鳶，眼底多了幾分笑意，看來今天晚上，有人要被清算了……

——

明弈走進了拂音的廂房，他喊了一聲：“姑姑。”

拂音正在打量著鏡子中自己的臉，似乎猜到了明弈會過來，并不意外：“怎麼了？”

明弈將在涼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拂音，最后有些擔心地問道：“姑姑，父皇到底為什麼突然之間如此生氣？”

拂音站起，走到了矮桌前盤坐下：“坐下說吧。”

明弈在拂音對面坐下，臉上的神著不安。

拂音看他這樣，在心里暗自嘆了一口氣：“本宮教過你很多次了，不管有什麼緒，千萬不能在臉上表出來。”

“這也就是在姑姑面前，這要是當著其他人的面，我當然不會表出來。”

聽到明弈的話，拂音心中多了幾分滿意：“你不用擔心，不管皇上是因為什麼事生氣，只要他沒有追究底，那你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這能行嗎？”

“皇兄這個人，很擅長平衡各方勢力，但是他有一個弱點，那就是他很看重皇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