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於中原大地，彼此正值秦朝，不過是當時一介尋仙問道的方士罷了。雖然半生都在尋仙問道，也曾窺得中原婆娑世界『赤縣神州』一鱗半爪的辛，卻終究如霧裡看花，難覓仙蹤。」

「後來，我奉始皇帝之命，率三千子東渡出海。那浩浩的船隊……」徐福開始娓娓道來，深邃的黑暗在他渾濁的眼眸之中躍，「承載著帝王長生不老的癡念，也承載著我畢生的執念。」

「當東瀛諸島的海岸線終於浮現在海平線上時，我發現東瀛之地，尚在人鬼共生的時代。這裡的婆娑世界『出雲國』，型遠遲於中原婆娑世界『赤縣神州』。如此一來，在此地尋訪神仙蹤跡，倒顯得比在中原故土容易了。」

「我在這裡徘徊了十餘年，斬妖除魔，搜羅異寶，修為日漸進。但卻遲遲尋不得神仙真蹤與不死傳，直至某一日，我遇上了青木原鬼禍……」

「青木原？」神谷川不由地複述。

沒錯，就是這地方。

這正是他在常世中首次發現徐福蹤跡的地方——

黃泉八雷公之一曾在青木原為禍，侵蝕了富士山神格的神木花開耶姬，使得神隕落。

而此事件之中，便有徐福的介，他斬殺了那尊為禍神雷公。

此後，雷神與木花開耶姬隕落的留，經年累月，又變了神谷川後來見到的荒神山姥與荒神豬笹王。

「是的，青木原。說是鬼禍，但實際上是黃泉的神作祟。我率子們浴戰……」徐福的聲音開始抖，「那一戰，染林海，三千子折損過半，最終僥倖取勝。」

「斬殺神之後，我見到了青木原的神木花開耶姬。神黃泉力量侵蝕，已經時日無多。因為我助祂降敵，神臨終前將出雲法相贈，又借神澤助我登臨荒神之位。」

「神死後，我按照祂的最後囑託，將其骸安葬在青木原。」

對得上，徐福講述故事之中的一些細節，與神谷川後來的經歷都能對上。

包括木花開耶姬的神骸骨，神谷也確實是在常世青木里找到的。

由此看來，徐福的講述所言非虛。

「我得了出雲傳，位及東瀛荒神，雖還無法不死不滅，卻也已獲得了悠久壽元。但此法終究沒有帶回中原去，因為我早前得到消息，始皇帝已崩，中原，神更易在所難免。」

「此後四載寒暑，我踏遍東瀛列島，繼續追尋那虛無縹緲的仙緣。直至某個春日，我回到青木原悼念木花開耶姬之際，終遇出雲神人天津麻羅。」

天津麻羅。

又是神谷川的一位「老人」。

以前大概是國津神的份，且是工匠祖神金山毘古神的從神。

後來不知是因為黃泉力量侵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金山毘古神與天津麻羅主僕一同陷癲狂，長困地下。

等到祂們再度出世，就雙雙被神谷川送去見了伊邪那岐。

神谷川：……

你說這扯不扯，怎麼徐福曾經見過的這些神，到頭來全被我殮收了骸骨呢……

徐福繼續道：「天津麻羅高天原神王伊邪那岐之命，四尋找各神明，此番正是來青木原尋木花開耶姬的，但只找到其墳冢。后念在我討殺雷神有功，又與木花開耶姬有舊，天津麻羅將我引薦上高天原。」

聽到這裡，神谷川終於了解徐福到底是怎麼與高天原搭上線的了。

不過話說回來，彼時遇到天津麻羅，徐福不過是以凡人份就的荒神而已，直接引薦上高天原這個待遇，好像是有點過於隆重了。

暫且按捺下心中的疑，神谷繼續聽徐福講述。

「至高天原的神廳之中，我見到了出雲舊主伊邪那岐。伊邪那岐高踞神座，給人的覺卻是死氣沉沉，甚至氣質可怖，給人的覺本不像一位神王……按照伊邪那岐所說，這是因為祂早年曾深黃泉之中，此後雖然，且封鎖了墟的擴張，但自卻被黃泉腐氣侵蝕過深。」

「同時我也是那時才得知，高天原與投靠了黃泉的叛神長年為戰，打得神明凋敝。至我登上高天原那日，神廳之上已經神明廖廖。」

聽起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按照徐福的描述，但是連國津神出的匠神天津麻羅都被伊邪那岐委派「神使」，到尋找神戰倖存的神明。

那高天原必然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且是無神可用的局面了。

「伊邪那岐對以凡人之軀登臨荒神的我……表現出了異常的興趣。」徐福的聲音忽然變得更加嘶啞，如同枯葉。

黑暗中傳來神明殘影的嗚咽，那些白的巨大廓在四周不安地遊走。

「祂提出了一個……令人難以拒絕的易。」徐福乾枯的手指攥住袍，「助我為真正的神明——不老不死，天地同壽。」

話語最後，他的聲音再度抖，那是千年仍未消散的。

真正的神明，如果不考慮被其他神明所殺的況，那便是徐福窮極一生所追求的不老不死。

「那麼，代價是什麼？」

「神本……就是第一個代價。」徐福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嘆息，「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一個凡人神。前無古人之路，註定布滿荊棘。伊邪那岐要以我為試……如若功，或許能夠藉助凡人的力量，一舉改變高天原的頹勢。」

「你答應了。」

「是的，我答應了。雖然伊邪那岐給了我考慮的時間……」他的話語突然被黑暗中一聲凄厲的嘶吼打斷，卻只是短暫一頓，眼裡的狂熱宛如當年，「但你知道嗎？當神格手可及時，凡人的野心會膨脹到什麼程度？我答應了，我太想神了。」

毫無疑問，在伊邪那岐的協助之下，徐福的神試驗絕對功了。

所以，在出雲境，凡人神是徐福開的先河。

因為他的以為試，給包括神谷川在的後來者指明了道路。

「可是，你說伊邪那岐騙了你。」

四周空氣凝滯，無盡的黑暗蠕的更加劇烈，似乎想要衝破神谷周的暈。

「或許稱不上欺騙……祂要求的第二個代價，是如若我功登神，就要不餘力，協助高天原對抗黃泉。這聽起來非常合理。既然伊邪那岐於我有恩，那我自然是要全力相助高天原的。只是……」

「只是？」

「伊邪那岐對我所說的話有所保留，祂所說的『對抗黃泉』和我理解的不是一回事。」說到這裡，不知為何徐福突兀地轉變了話題，「你知道月讀命嗎？你知道那位三貴子之一的大神是怎麼隕落的嗎？」

「……為了鞏固月面上墟的封印而犧牲。」

月讀命的況，神谷可太了解了。

與徐福所遇到的其他神明一樣，月讀命的神骸骨如今同樣被神谷所用，甚至月讀命在夜之食原上的舊勢力現在也被神谷川所收編。

「是的，為了封印墟而死的神，月讀命是第一個。祂死後，黃泉的禍停了很久。」

「那麼，還有第二個？」

神谷川瞳孔微。

他注意到，徐福枯槁的影被自所散發的暈映照，搖晃著在後方高聳石座投下影，詭異扭曲。

徐福的角擰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不止，月讀是第一個，天照是第二個……伊邪那岐就是第三個。在我初見伊邪那岐時，距離天照赴死，已經過了將近千年。黃泉之再度發，我所見到的，不過是高天原最後茍延殘的景。自知大勢已去的伊邪那岐本就有意赴死，而在祂死前，又將大半神格化為律法，烙印在高天原的神座里，烙印在我新築造的神軀里……只為確保千年以後，能有第四個神明為祭品！」

「第……四個？」

「是啊，本來不可能有第四個的。要鞏固那麼強大的封印力量，所犧牲的神明必須要有極高的位格。伊邪那岐死後，已經找不出第四個了。所以……」

徐福這樣說著，後投出的影暴漲，渾濁的雙眼卻是定定向神谷。

四周的白影在這一刻同時發出刺耳的尖嘯，神谷川周的暈如風中燭火搖晃與黑暗激烈撞，在石座黑的巖壁上撞出無數扭曲的影像。

「你是說……鬼神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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