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會從中得利。

可于永此舉大概會犯眾怒，讓天下藩王惶恐不安。

最后會被皇帝推出去當替罪羊砍了。

陸佑廷眉頭擰，急聲厲道：“殺了本王，他的皇位只怕更坐不住！”

生死關頭，大概沒有人不慌張。

誰會喜歡一個殘忍的暴君呢？

陸佑廷若是被殺，各地藩王只怕全都坐不住了。

陸行簡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只是吩咐隨從：

“去問問順天府府兵，為何而來？”

這才看向陸佑廷：“十三叔，急什麼？”

“坐，夜還長著，咱們慢慢看戲。”

說罷，自己邁著長居上座，仿佛閑庭信步。

于永見狀，默默把出來的腰刀回刀鞘。

陸佑廷瞳孔猛。

陸行簡太過淡定，讓他心生不安。

仿佛被伏擊的不是他陸行簡。

這小子心眼兒可比他爹多多了。

五軍營按兵不。

神機營和三千營被他全調到昌平州布防暫時過不來。

五城兵馬司是他岳父的人，已經控制住京城部通要道。

順天府府兵就是來抓他的主力。

他還能從哪里變出一支軍隊不？

思慮至此，陸佑廷心神微微安定。

籌謀多年的局面今晚終于要見分曉，說不激興那絕對是假的。

希今夜一局定乾坤，也不枉他以局。

外頭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聲音太過震撼，剛奉上來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都有些微微晃。

屋子里的人都凝神屏氣，等待探子來報。

陸行簡輕輕刮著茶杯杯蓋，低頭慢慢吹著漂浮在水面的茶葉。

氤氳水汽籠罩著他的臉。

瓷的聲音在這張的氣氛里，顯得格外突兀。

良久，有衛兵進來稟報：

“順天府府尹李瀚親率府軍衛與府軍后衛前來護駕！”

陸行簡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微微側臉，目銳利地看向陸右廷，眼神極迫。

陸右廷也剛好向他看去，兩人視線在空中鋒，誰都不曾退卻。

其他人全都噤若寒蟬。

李瀚率軍前來究竟是護駕，還是圖謀不軌，誰也不好說。

蘇晚晚的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整個人都繃起來，冷汗涔涔。

前不久經歷過蕭彬案，知道順天府尹李瀚是首輔李東謙的學生。

如果李瀚投靠了榮王陸佑廷，那李東謙是不是也會暗中支持陸佑廷？

李東謙會做這樣的事嗎？

陸行簡前幾天才給他加進封。

位極人臣。

他用得著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支持榮王陸佑廷弒君謀反？

日后史書上，寫不盡的是他“貳臣”的恥辱。

可是，前不久他的獨子才剛剛病故。

李兆先的死與蕭彬案，“金水橋罰跪”事件，都是他和陸行簡之間難以彌補的裂痕。

說到底，原因還是因而起。

實話實話，還真有幾分“災星”能耐在上。

陸佑廷率先開口：“怎麼，皇上不打算召見李府尹嗎？”

陸行簡輕輕笑了笑，看向蘇晚晚：“晚晚，你覺得呢？”

蘇晚晚頭一，盡量讓聲音鎮定下來：

“那邊油坊大火，李府尹應該先帶人救災。”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圣賢傳下來的道理。”

陸行簡很爽朗地笑了幾聲：“好一個民為貴，君為輕！”

“李榮你去傳旨，就把這兩句話告訴順天府尹，讓他以救民于水火為重任。”

李總管遵旨去了。

至于李瀚肯不肯遵旨，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陸佑廷的臉非常難看。

他深深看了蘇晚晚一眼。

不愧是在周氏面前教養多年，幫著批閱奏折的人。

一句“民為貴，君為輕”四兩撥千斤，就把李瀚架在火上烤。

不救火，那就是枉讀圣賢書。

救火，那就不能以“護駕”的名義來控制住皇帝。

文人最講究臉面和名聲。

這李瀚，做事太他娘的婆婆媽媽！

難怪說“文人造反，三年不”。

他若是二話不說以“護駕”率兵闖進來先控制住陸行簡，反倒沒什麼。

大不了以后托辭說皇帝病重亡故。

現在這樣被當著眾多士兵的面要求去救火，抗旨不尊的話，只怕會軍心搖。

畢竟那些士兵，吃的可都是皇糧，當場反水也不是沒可能。

蘇晚晚張到微微發抖。

李總管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全在李瀚的一念之間。

陸佑廷目銳利地盯著陸行簡，眼里似乎快要噴火，都快把陸行簡盯出兩個。

腦子里在瘋狂轉。

陸行簡如此氣定神閑，是不是早就知道回京路上會有埋伏？

可他雖然籌備許久，整盤計劃卻是倉促形的。

參與其中的人都是臨時接到命令通知。

陸行簡不可能知道。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他從頭至尾慢慢復盤。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總管笑地回來了。

“回皇上，李瀚大人已經讓府軍衛與府軍后衛去救火了。”

他頓了頓，“巡關史林茂達稟報，宣府軍正在外頭候著，等皇上召見。”

陸佑廷蹭地站起，不敢置信地問，“宣府軍？怎麼可能？！”

“邊軍無詔不可進京！”

李總管欠了欠，笑瞇瞇道：“這就得問兵部尚書劉大人了。”

兵部可是有調兵權的。

當年英宗“北狩”，京城告急。

就是兵部侍郎于謙調京城剩余兵力死守，才擋住了韃靼鐵騎的進犯。

陸佑廷瞳孔巨震。

他想起來，兵部尚書劉宇，是前首輔蘇健大力提拔的人，多次向先帝推薦此人。

當初先帝為了奪權，扶持劉大夏，數次打劉宇。

以至于劉宇一直在外督軍，當了右都史，總制大同宣府偏頭關等邊疆重鎮。

蘇健倒臺后，也就是今年正月，劉宇才被調回京城。

掌督察院院印，從右都史一路升遷到左都史，后來又當了兵部尚書。

他調自己悉的宣府軍進京護駕，合合理。

難怪陸行簡今晚那麼氣定神閑。

就坐等他亮出底牌。

陸佑廷頹然地坐回椅子，仰天大笑一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大侄子，你是不是早就挖好坑，就等我們跳進來？”

陸行簡彎笑著：“難道不是十三叔挖好了坑，等朕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