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很多義子，都賜了國姓。

給蕭彬賜以國姓，別人只會以為他是多收了個義子，并不會引人注目。

這麼做，也不過是給蕭彬一個正名的機會。

蘇晚晚愣了一下，“你自己掂量。”

蕭彬沒有親王的榮華富貴，可也有自己的自由。

給他的船隊，足以讓他過上異于常人的富足生活。

只是人除了財富，總要有所追求。

讓蕭彬實現自己的理想，對他才是最大的尊重。

……

衍哥兒照常去書堂讀書。

老翰林拖著長腔，抑揚頓挫的聲音仿佛帶著催眠的魔力。

衍哥兒端坐在書案后，小手放在膝蓋上，背脊得筆直，眼睛也努力盯著攤開的書頁。

然而，那些“禮者，天地之序也”的字句，卻像一群嗡嗡飛的小蟲，怎麼也無法鉆進他的腦子里。

他滿心滿眼，都是那遼闊無垠的塞外、金戈鐵馬的戰場。

好不容易捱到講學結束的鐘聲敲響，衍哥兒幾乎是第一個收拾好筆墨。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幾個相的小監玩鬧，而是像條溜的小魚，趁著人多混雜，一扭就溜出了書堂的院子。

宮城深廣，殿宇重重。

衍哥兒憑著記憶，朝著西北隅的書堂藏書閣走去。

越靠近藏書閣區域，人跡越是稀。

衍哥兒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快，他加快了腳步。

沉重的朱漆大門半開著，里面線幽暗，散發出陳年紙張和樟木混合的、特有的沉靜氣息。衍哥兒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邁步走了進去。

閣空間極高闊。

一排排巨大的、頂天立地的紫檀木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列隊站立，上面麻麻地塞滿了各種書冊、卷軸。

線過高窗上糊著的素絹，變一道道朦朧的柱，柱里懸浮著無數微小的塵埃。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近乎神圣的靜謐，只有他腳下底布鞋踩在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

衍哥兒仰著小臉，努力辨認著書架側面的分類簽牌。

“地理……方輿……圖志……”

他小聲念叨著，踮起腳尖，在一排排高聳的書架間穿行。

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被無限放大。

那些巨大的書架投下的影，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力。

他拐過一個彎，進一條更加幽深的書架夾道。

線愈發黯淡，幾乎只能勉強視。

就在這時，一極其細微、卻絕對不該出現在此的氣味，鉆進了他的鼻孔。

淡淡的，有點嗆人，像是……燒焦的木頭？還有……棉布？

衍哥兒的小心臟猛地一，腳步頓住。

他警覺地豎起耳朵，仔細分辨。

那氣味似乎從藏書閣深飄來的？

而且，越來越濃了！

一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脊梁骨！

他猛地轉，想按原路退出去！

太遲了！

幾乎就在他轉的同一剎那，前方不遠的影里，毫無征兆地“呼啦”一聲，躥起一團赤紅的火焰！

那火焰像一條貪婪的毒蛇，瞬間舐上了旁邊堆積如山的舊書卷和垂落的帷幔！

火舌瘋狂地向上蔓延、擴散，發出“噼噼啪啪”的裂聲，濃煙滾滾而出，帶著令人窒息的焦糊味，瞬間就充滿了狹窄的夾道！

熱浪撲面而來，灼燙著他的皮！

“起……起火了！”

衍哥兒驚恐地尖出聲，稚的聲音在空曠的藏書閣里顯得無比尖銳和渺小。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就想往大門口跑。

然而。

剛才還半掩的大門關上了。

衍哥兒想打開大門，卻發現大門從外頭被人鎖住了！

后的煙火越來越大，濃煙彌漫，嗆得他涕淚橫流。

“救命！著火了！”

“救命！”

衍哥兒大聲呼救。

之前跟著他的兩個小侍居然沒了蹤影。

衍哥兒再天真，也知道自己遇到了陷阱。

或許，是有人在暗中布局，目的就是要引他來這里！

可憐爹爹和娘親，要是沒了自己，該多傷心啊。

衍哥兒沒有讓自己沉浸在恐懼和絕的緒里，在四周尋找窗戶，希能找個地方出去。

現在是冬天，藏書閣的窗戶居然是封死的？！

衍哥兒心臟一點點往下沉。

他掏出藏在靴子里小匕首，用力踹窗戶，又用匕首去撬窗欞。

屋子里的濃煙越來越多。

他的嗓子好痛。

好在窗戶比起門還是要輕薄不，他終于破開一扇窗戶，跳了出去。

“是誰！”一聲低沉的斷喝，如同驚雷般在不遠炸響！

衍哥兒抹了抹被熏得通紅的眼睛，盡力辨認。

依稀認得那人樣貌，哇地哭了出來：“張大伴！”

來人是被閑住的原用監太監張詠。

張詠抱著衍哥兒大步出了藏書閣小院。

不知道哪里躲著小侍終于扯開嗓子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絡繹有人拿著盆打水去救火。

張詠徑直把衍哥兒抱去了清寧宮。

蘇晚晚看到渾煙灰的衍哥兒，子晃了晃。

這就是想立衍哥兒做皇子的代價嗎？

太醫很快過來，幫著衍哥兒清理了口鼻里的煙灰，開下湯藥。

衍哥兒眼睛腫得像桃子，嗓子完全啞了，見到娘親想哭，卻哭不出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怎麼會對自己下毒手。

陸行簡也很快趕了過來，看到院子里候著的張詠眉頭微擰。

這件事從頭至尾著詭異。

如果衍哥兒在大火里喪生，誰會得益？

太皇太后和張太后？

他們應該沒那個機。

蘇晚晚緒比他想象得鎮靜得多，并沒有崩潰。

有種為母則剛的覺。

的眼眶紅紅，“看來，宮里是非太多，危險防不勝防。”

陸行簡抿，臉沉，眼神銳利如鷹隼。

他只有這一個兒子。

害死衍哥兒，他們就篤定他日后不會再有兒子？

接下來的時間，衍哥兒在清寧宮養，沒再去書堂。

本來去書堂也只是權宜之計，打算等衍哥兒膩了之后就不讓他去。

沒想到，居然有人這麼迫不及待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