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生,差錯般活得太順利了。
想做的事就像老天都在幫忙一樣,很容易就了。
只是如今被五花大綁押在大殿上,孤立無援,大抵是氣數已盡,走到頭了。
杜仲直脊背跪在殿中,靜靜等著仁明帝的下文。
沈齊玉悄悄抬頭,瞄了一眼仁明帝,心里有些打鼓。
太子單手背在后,輕輕挲著指尖。
謝太師半瞇著眼瞼,老神在在地站得筆直。
魏旭立在蕭連廷后,半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間在這一刻仿似停滯了一般,顯得尤為漫長。
仁明帝睜眼,目深幽地看向殿中跪得筆直的杜仲。
年輕氣盛,朝氣蓬,一紅服,頭戴烏紗帽。
風頭正盛的新科狀元郎。
怕是還沒在朝中站穩腳跟吧,就敢板,想讓他為已經過了十年的案翻案?
他是天子,難道要他承認自己忠不分,人蒙蔽以至于誤殺了忠臣良將全家?
這無異于要他當著文武百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臉。
簡直異想天開!
仁明帝聲音十分寒涼,他意味不明地開口道:“杜卿,你可知天子金口玉言,不可朝令夕改。”
“你想為宋羨泊翻案,想要朕收回命,就是要讓朕自相悖論,出爾反爾?”
“杜卿,你膽子不小啊~”
杜仲抬頭,毫無懼地直視仁明帝雙眼。
他擲地有聲地道:“陛下,宋家祖上有從龍之功,宋將軍更是永定開國大將。”
“他們宋家三代兒郎,皆忠心報國,不該蒙這不白之冤,背這通敵叛國的萬世罵名啊!”
“臣,懇請陛下,嚴懲蕭連廷這佞之徒,為宋將軍翻案正名,還他清白!”
仁明帝聞言,一掌拍在龍椅上,怒喝道:“杜仲!你當真是要反了天去?!”
“天子之怒,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新科狀元,就能承得住的!”
沈齊玉皺眉,他朝淳于瑞去,淳于瑞輕輕搖頭,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杜仲面上神依舊淡定自若,他抬手,深深朝仁明帝拜了下去。
直起后,他朗聲道:“陛下莫要怒,還請陛下聽臣一言。”
仁明帝揮手,“你且說說看。”
杜仲言辭懇切地道:“陛下,臣自是知道,要陛下收回命之事,難上加難。”
“可是陛下,您為君數十載,德主才輔,以德行仁。”
“順天之義,知民之急;任而威,惠而信,修而天下服。”
“是深百姓戴的一代明君。”
“如今這蕭連廷作惡多端,千夫所指,宋將軍是遭他陷害,才落得家破人亡。”
“現您已查明真相,肅清佞,就該趁此為蒙冤之人,洗刷冤屈,還人清白呀。”
沈齊玉聞言,心里止不住地嘖嘖了兩聲。
不愧是新科狀元郎,說得比唱的還好聽,這高帽子戴得真好。
仁明帝聽懂了杜仲話里的意思,就是要將罪過全都推到蕭連廷上。
他為宋羨泊翻案,還能趁此博得一個賢明公正的好印象。
仁明帝看向杜仲,問出了心里的疑,“杜卿從未見過宋羨泊,為何要如此懇切地為他翻案呢?”
杜仲聞言笑了起來,眉目舒張,面上有崇拜之。
他道:“陛下,您還記得去年出考的試題嗎?忠義孝悌。”
“臣那篇策論,就是參考了宋家的事跡才落筆書的。”
“宋家世代從軍,滿門皆是忠義之輩。”
“宋家高祖馬革裹尸,宋老將軍戰死沙場。”
“而宋將軍的父親,一次戰場失利,被敵人圍剿,以二百兵力對抗敵軍三千人。”
“那一次,宋將軍的父親寧死不屈,為護我大寧國將士不敵軍折辱,生生被砍得尸骨無存!”
“永定開國之前,大寧國邊境戰不斷。”
“尤數西南最嚴重。”
“是宋將軍以一人之力,帶著二十萬云武軍死死抵抗。”
“那時候,兵馬在前,后方糧草卻供不應求。”
“一個將軍,帶兵打仗,朝廷供給的糧草卻不足,他的力有多大,我們不得而知。”
“后來,宋將軍被得自己開荒種糧,苦苦支撐了兩年,才堪堪為我大寧國取得一息的生機。”
“這樣的忠臣良將,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半生都獻給了大寧國。”
“一切塵埃落定,班師回朝之后,卻為人所害,何其無辜!”
“他一生為國為民,卻背了十年叛國之罪,何其冤枉!”
“陛下,宋將軍不該就這樣含冤而死,飲恨而終啊!”
“他雖早已死魂消,可君子有節,以蒞而眾,不容有污。”
“臣,懇請陛下,為宋將軍翻案正名!”
杜仲說得聲淚俱下,他聲音鏗鏘有力,說話節奏抑揚頓挫,很容易就將眾人的緒牽著走。
這時,立在最前方的謝朗,一袍,跪了下去。
他正道:“陛下,古人有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大寧國以后還會有更多優秀的將軍。”
“失去云武軍這一強大的戰力,就是前車之鑒。”
“莫要再讓將士們寒心了。”
“讓宋羨泊沉冤昭雪,也能給如今辛苦守衛邊疆將士們一個藉。”
“讓他們能看到,他們效忠的君王,是個知理明事的賢君。”
“臣,懇請陛下,為宋將軍翻案正名!”
見謝太師這樣,殿中不員,都跪了下去。
有那麼一兩個不想跪的,但見眾人皆是如此,也跟著跪了下去。
他們齊聲開口道:“臣,懇請陛下,為宋將軍翻案正名!”
蕭連廷一雙眼睛左顧右盼,恨恨盯著殿中這些人。
宋羨泊都死了十年了,竟然還能有人敢不顧皇帝怒火,為他請命翻案。
他究竟憑什麼!?
仁明帝看著殿中跪了一地的大臣,那只放在龍椅上的手,恨不得將手下的椅子爛了。
他這個一國之君,還是第一次被眾人著做決定。
即便他也被杜仲一番話說得微微容,可眼前的場景,只讓他覺無比窩火。
他視線輕飄飄落在杜仲上,眼底緩緩聚起殺意。
此人雖才高八斗,但子桀驁難馴,不可長留。
緩了緩面上神,仁明帝才笑著道:“諸位卿這是作甚,朕也沒說一定不給宋羨泊翻案呀,你們何故至此!”
“太師所言有理,不該寒了眾將士的心。”
“朕先前那般說,也不過是想考驗一下杜卿的決心罷了。”
“難為他一番慷慨陳詞,朕允了就是!”
“此事就給吏部,讓溫卿去辦,要快,知道嗎?”
溫銘辛拱手道:“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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