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式安辦公室爭論激烈，沒進門就聽見他破口大罵，估是又說起李了。

林橙因傷休假，不在公司，姜唐不項目部的其他人，到了之后站在門口，正考慮要不要進去問問，這時后有聲音，是一個員工，了句：“周總。”

姜唐渾一懔，躲到桌子下面。

周衍行從躲避的桌邊經過，邊跟著李顯，正說“份增持”的事，話音沒落便遭到反駁，隨即是周衍行嚴肅且不容置疑的聲音：“按我說的做，另外，重新評估公司財務狀況，要確保資金流。”

李顯沒有繼續往前。

周衍行又走幾步后定住腳，聽他問：“王式安呢？”

“王總在辦公室，開會。”一個人回，尾音帶點怯意。

“讓他來見我，現在。”周衍行說完進了項目部的會議室，哐當一聲，門被關上，姜唐似乎都能聽見在場的人松口氣的聲音。

探出頭，過玻璃門掃見周衍行筆的背影。

不久，王式安從辦公室出來，三兩跑趕到辦公室，沒敢落座，在一邊站著。

辦公室隔音效果不錯，外面聽不清里頭說話容，但能聽到雙方聲音，沒有預想中的大吼大罵，但約傳出來的周衍行的聲音卻是威嚴的，毋庸置疑。

唐琳的香水公司之前也遇到過一次票危機，姜唐清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怕了，于是把編輯了一半準備發給周衍行的短信又刪掉。

這次完蛋了，姜唐想。

其實公司效益上的損失并不怕，想過萬一真出事了自己可以用錢去補，就算是讓傾家產也沒關系，可心里就是怕，說不清怕什麼，也許是他的威嚴，也許是他的冷漠，也許——最壞的——就是跟斷絕關系，以后又回到沒人管的日子。

沒什麼大不了，姜唐想，捂著空的心口獨自出了公司。

在金融大道走了一陣，姜唐心思始終飄搖不定。想過去找Lucky，可這事Lucky也有份參與，確切說才是罪魁禍首，可是為了自己，沒必要讓跟著擔驚怕。

不能找Lucky，那就只有回家，可回家，晚上得面對周衍行，想到這里就退了。

初春的風冷冽刺骨，即便頂著太，掃在臉頰也總帶點微微刺痛，像有人拿掌輕輕拍上去一樣。

姜唐順著金融大道走，心是麻木的，似乎也是，直到天沉了，才發覺自己已經走了一下午。

路邊有標識，是順安巷，再往前一點就是平安街，上回林橙帶吃小吃的地方。

小吃街熱鬧漸起，但顧客還沒多，大都是攤主們在忙。

姜唐獨自坐在街邊。

手機靜了一下午，一通電話也沒有。

以往自己不來公司，周衍行總會打電話來問問，也許今天是生氣了，不想再理？姜唐揣測一番，心里又酸又怕。

這時候，人往往喜歡朝最壞想。

等會回家，一定會見到他，到時候他會怎麼說？他會不會給一掌，質問：“你做事用不用腦子？”

至于語氣，一定比跟李顯和王式安說話時還要嚴肅。

想到這里，姜唐再次退了。

姜致遠的電話這時候打進來，姜唐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杪杪，今天晚上還在筱筱那住嗎？”

姜唐鼻子一酸，了句：“爸爸。”

姜致遠很快回應：“嗯，爸爸聽著呢，怎麼了？”

姜唐擤下鼻子，等聲音恢復如初，才說：“沒事，我再陪Lucky幾天，先不回去。”

姜致遠呵呵笑了：“也行，正好啊，公司這幾天有點事，爸爸得跑幾趟，你陪朋友好好玩。”

姜唐一聽公司的事，心里不免咯噔，可姜致遠淡然如水的語氣又讓寬心不：“那你忙，我在Lucky這兒住幾天。”

姜致遠又關心了幾句，這才掛電話。

姜唐坐在街邊沒。

平安街熙熙攘攘，喧囂又熱鬧，可似乎搖不了的心思，一味著手機等周衍行給打電話。想好了，只要他打來，就承認，不管他怎麼罵都著，再不濟，求求饒，說說好話總能行？

可這通電話等到十點半，毫無音信。

姜唐抱膝坐著，心頭空的。

十一點了，艷紅店還亮著燈，林艷紅正收拾攤子準備回家。

姜唐走過來時，林艷紅延續這一天對顧客的溫和態度，條件反一句：“收攤了，明天再來買吧。”

姜唐站著不。

林艷紅停下手里的活，打量姜唐一陣，想了會兒，這才想起來，不由驚道：“你不是橙子那個同事？哦不，朋友？姜歲……杪是吧？”末了笑了。

姜唐點頭，瞳孔黯然無，往前走了兩步：“林橙呢？”

“橙子在家休息。”林艷紅說著，臉上笑意沒了，“頭上的傷重。”

姜唐轉坐在店門口的臺階上，沒要走的意思。

林艷紅一晃神不見人了，笑呵呵繼續忙活，等盤好貨，收起電閘，往出走時，不小心踢到姜唐屁，驚一聲，才意識到沒走。

姜唐起，有些可憐相：“我想在你家里住幾天。”

林艷紅頓了會兒。

姜唐的事林橙沒給說過太多，始終以為兩人只是合得來的朋友，只知道跟林橙一樣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覺得小姑娘興許是了委屈沒地訴苦，因此找到這兒來，這樣想來，不覺有些心疼，笑意剛沉寂沒多久的眼角再次有了弧度：“行，正好橙子這幾天休息，你跟做個伴。”

林橙家在附近的老房區，一公里路程，走著十來分鐘就到。

林橙在家休息，盯著時間備好飯等林艷紅回來。

門吱扭響了，林橙從房里出來，接過林艷紅手里半個西瓜，不由皺眉：“媽，不是說了別買了，就咱們倆人，吃不了。”

林艷紅呵呵笑：“路過你秦叔那兒他給的，說是一個老鄉家里種的，不是大棚瓜，放心吃，可稀罕著呢～”

林橙把西瓜放進廚房，出來時才看見姜唐。

林艷紅解釋了一陣。

林橙了然，邀請姜唐到客廳坐，正好把西瓜切了端上來，一起分。

姜唐沒心思吃，倒頭躺在沙發上，倒不懼生：“我困了，想睡覺。”

林橙頓住，去看林艷紅。

家里就兩房間，母倆一人住一間，來客人只能打地鋪。

林艷紅走來，看姜唐已經合眼了，便說：“要不跟你一晚？”

林橙想想覺得不妥，搖醒姜唐：“附近有家酒店，環境好，我幫你開間房。”

“你要趕我走？”姜唐眼皮耷拉，有些疲態：“我不走，不住酒店，我媽就是開酒店的。”

林橙笑了。

林艷紅也笑了：“這姑娘倒是一點不見外。”說完看林橙，“正好柜子里還有個厚被子，你跟一晚，明天再說？”

林橙只好依了。

床收拾好，林艷紅出來兩人進去。

房間不大，因為老小區了，格局也不太好，采更差，全靠頭頂一盞燈照明。

姜唐眼睛，眼珠子提溜轉了一圈，再次回到林橙上：“你家住的不好。”

“老房子了，之前政府說要拆，估計還得等幾年。”

說到拆遷，姜唐心又酸了，倒頭栽到床上：“不過我也不嫌。”

林橙笑笑，只說：“你要不想住酒店，去我租的房子那里住也行，條件好些，就在公司附近。”

“我不去。”姜唐搖頭，沒困意了，爬起來：“你不住家里嗎？不跟你媽住？”

“這里離公司太遠，通勤又不方便，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公寓，環境好。”

“我覺得這里好，能跟你媽住。”姜唐說。

“我打算買一件兩居室的小平米房子，到時候把我媽接過去。”

林橙笑里滿是幸福，姜唐看著，緩緩垂下頭，小聲嘀咕：“我也想把我媽接來～”

林橙見一個人嘟噥些什麼，知心不好，便說：“公司的事我聽說了。你是為了這事發愁吧？”

姜唐沉默。

林橙也是下午才知道這事，剛知道時心急，想打給王式安問問況，后來又想，自己已經休假了，鞭長莫及，于是沒打，但到底還是掛心的。

“這個事嚴重嗎？”姜唐湊過來，看著林橙問，等問完，喃喃自語：“嚴重的吧？”

“嗯……不過重點還得看怎麼應對。”

姜唐“哦”了聲，倒頭睡去了。

連續幾天恒通價持續于下跌狀態，況并不樂觀。

奧邦那邊收到消息后，要求暫時停止談判。宋談添發郵件過去倒沒太多場面話，而是照實說明原因，并提出如果后續公司市場穩定，再談不遲，他們會觀一段時間。

墻倒眾人推，短短幾天，恒通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更有甚者，拿恒通多年前平息掉的一則假新聞做文章，也是政府項目，當時肇事者已死，事也很快被下來，這次被有心之人翻出來，報紙添油加醋一番，對比這次，揚言這不是恒通第一次強拆。連續幾天，恒通價跌至歷史新低，幾個剛發售的樓盤陸續有人帶頭鬧事，說要退房。

林橙始終關注公司狀況。

姜唐這幾天住在林橙家里，消息陸陸續續傳來，怕的連電話都不敢接了，干脆關機，過起原始人的日子。

項目部的蘇林期間來過一次，跟林橙還算投契，的來意是希林橙回去，托詞是工作需要，問能否等事平息再休假。

林橙知道是王式安的意思，便沒應。

蘇林也只是個跑的，話帶到了任務就算完了，結果到公司落了王式安一通數落。

王式安這幾天本就在氣頭上，李找不到，公司陷輿論危機，價上不去，公關部那邊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可始終沒進展，自己這邊也不了了之，總之哪哪都不順，逮誰罵誰。

可這事源在李，人找不到，這黑鍋就洗不清。

一周后，林橙額上的傷恢復差不多，實在掛心公司，還是去了一趟。本想帶姜唐一起，但姜唐拒絕了。可等林橙走了不久，姜唐反倒坐不住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去了。

等電梯的功夫，姜唐腦里盤算了好幾遍見到周衍行時的說辭。

叮。電梯門開了。

周衍行和宋談添走出來，兩人皆面帶微笑，在談工作，姜唐的出現突兀地打斷兩人的談話進程。

宋談添笑著結束：“周總，我可是以我在Jeff面前的信譽為你做擔保。”

周衍行一手在兜里，笑言：“一周之，拭目以待。”

他雖個頭稍遜宋談添幾分，氣勢卻遠勝于他，許是年齡加持，許是經歷沉淀，周氣場不匪，全然是一個決策者的泰然自若。

談話結束，宋談添方才顧及到姜唐，周衍行則轉去按電梯，幾乎忽視了姜唐。

姜唐心口突覺一空，隨口應付下宋談添，跟著上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