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宣沒說話，繼續敲，直到門打開，眼里落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影，問他：“您找誰？”

說的德文，口音很地道，聲音微微帶著沙啞，注視他時，眸中帶點驚訝，眼皮卻耷拉，看起來有些憂郁。

“嗨！”張宣打聲招呼，“請問是姜歲杪嗎？”

姜唐點頭，看著這張亞洲面孔，聽著他口中地道的中文，莫名覺親切。

張宣熱介紹：“我是你哥的朋友。”

“我哥？”反問一句。

張宣目探過去，見低下頭，像在思考什麼，于是沒打斷，反而將人重新探視一番。穿著灰薄款運衫，牛仔，材很滿，但四肢卻是纖瘦的，包裹在彈修的運衫里，有種獨特的氣質，說也不對，說年輕又好像差點味道，總歸是那種讓人忍不住想去多看一眼的存在。

這樣站了很久，張宣干脆說：“周衍行，認識吧？”

姜唐點點頭，“他……”

“他讓我來看看你。”張宣說，往里瞄了眼，看見茶幾上，地毯上各撂了幾個紅酒瓶子，眉微微一皺，可看眼前人似乎安然無恙，又很快舒展，將手里的灌湯小籠包遞過去：“給你帶點家鄉特產，一個朋友做的，很地道。”

姜唐扯扯角：“進來吧。”

“方便嗎？”

姜唐點頭，扭頭往里走，到茶幾邊上，將幾個空瓶子拎起來扔到廚房，再次出來時，換了副表：“你是他什麼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他？”張宣疑問，但很快反應過來這個他意指何人，笑道：“我跟你哥是大學同學。”

“他不是我哥。”姜唐糾正，“他只告訴你他是我哥嗎？”

張宣在眼神里看到點突如其來的不安和躁，想到周衍行的叮囑，脖頸一涼，試探道：“你們還有別的關系？”

“混蛋。”姜唐驀然罵了句，“跟這麼遠的人都不說實話。”

末了，失落似的念叨起來：“連他都這樣對我。”

張宣聞著屋子里濃烈的酒氣，沒太打聽，說句寬話：“他讓我來看看你，不太放心你。”

姜唐這時扭頭：“我們不只是兄妹，他都向我求過婚了，這種什麼關系？”

“未婚妻。”

姜唐點頭，“我是他未婚妻。”

張宣合上八卦的，“我看他著急，正好我人在柏林，幫他來看看。”

姜唐點頭，這才想起待客：“你喝什麼？”

說完又想到家里只有酒，于是擺擺手，嘆氣間道：“算了，想也沒用，只有酒。”

“客隨主便。”

姜唐去廚房洗杯子。

張宣趁機給國發了短信：你人除了酗酒，沒別的。

那邊回的很快：我今天的飛機，在我來之前，麻煩幫我照顧一下。

張宣遵守諾言。

周衍行次日下午到，張宣去機場接人，見面寒暄幾句后，張宣給他說了姜唐這一天的況，吃的什麼，喝的什麼，事無巨細。

周衍行聽完皺皺眉，突然問：“你在家里住？”

“沒有，昨天你讓我去看看，我坐了會兒就走了，只是后來按時給送了兩頓飯。”張宣握著方向盤，掃一眼副駕駛上的男人，勾著：“干嘛這麼張？怕我跟你搶啊？”

周衍行沒回。

張宣抿抿，“不過喝酒的事我可管不了，怕刺激。”

周衍行輕嗯一聲，目視前方。

窗外天灰蒙蒙的，汽車穿梭在市區，一掃而過的建筑上無不殘留著戰爭痕跡，仿佛在向每一位過客昭示這里曾經的激烈戰況。

周衍行肩膀，換個舒服的姿勢。

張宣見狀，有意調節氣氛：“你是真有福氣，找個這麼年輕漂亮的，還是你妹妹，近水樓臺先得月呀～”

周衍行哼笑了聲，聽著有點炫耀的意思。

張宣繼續八卦：“說你跟求婚了？打算什麼時候結？”

“跟你有關系？”

“誒，周衍行，你小子別過河拆橋啊，我千里迢迢幫你跑這一趟，知道點幕咋啦？難不打算著把婚結了？我告訴你，不可能，大家伙可都等著整你呢～”

周衍行心里始終記掛著姜唐，沒心思跟他打仗，瞥了眼：“開你的車吧。”

姜唐公寓在市區，是棟矮層小樓，看上去有些年頭。

下車時，他仰頭，看到二樓凸出的臺上一小盆紫羅蘭，已經枯萎了，蔫垂頭，讓他不由想到，皺起眉。

張宣不打算進去，下車后把著車門，“有事打給我。”

“謝了。”周衍行臉上這才浮起一溫和的笑。

張宣無奈搖搖頭，“走了。”

目送汽車離去，他才上樓。

因為建筑的年代原因，加之矮樓層，這棟樓里沒有電梯，他上臺階，在二樓轉角遇到一位老太太，熱。

出于禮貌，他用德文簡單回應后，去敲二樓的門。

好一陣，才聽到靜，是里頭人趿拉拖鞋走路。

咔噠，門鎖開了，一陣風掃過，先是濃烈發酵的酒味，接著，他才看到人：“出什麼事兒了？”

姜唐仰頭，一瞬間，眼就酸了：“哥。”

周衍行嘆口氣，想要指責，可看這樣子又心疼，于是走進去，可看到滿地紅酒瓶子時，眉皺得更，回頭，見姜唐已經關上門，靜靜站在門口，低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不問問我怎麼來了？”

“你讓人來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來。”

“知道我來還喝酒？”他這話里帶點訓斥。

姜唐笑了下，拖著疲憊的子坐到地毯上，抬手撥他：“干嘛站著，這麼生分？”

周衍行暗嘆口氣，了外套掛在門口，走過來時解開襯衫袖扣，將服微微上提一些，坐在沙發上。

姜唐往他邊拱了拱，輕輕將頭靠在他大上，“那個人是你什麼朋友？”

“張宣，大學同學，之前你見過的旭和資本的張宣斌是他哥。”

姜唐“哦”了聲，“這麼遠都有朋友。”

“只是巧合。”

姜唐閉上眼，“我困的不行。”

周衍行低眸，掌心附在額上，確定人沒發燒，才問：“到底怎麼了？”

“不是說了沒事嗎？”姜唐眼沒睜，聲音很無力。

周衍行把人抱起來與他并排坐著。

姜唐這才睜眼：“我就知道你要問個不停，你不要管了，我自己會理。”

“理的結果就是在這兒喝酒？”

姜唐低下頭，心里很煩，很燥，好像下一秒就要噴發的火山一樣抑。

“那總可以告訴我，打算喝到什麼時候？”

“你別問了！”

他抿下，言歸正傳：“我再問一次，到底怎麼回事？你總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也好知道怎麼幫你。”

“都說了你別管！”吼句，去看他時，眼睛紅了一圈，“電話里不是跟你說過了，就是打算把那些東西都賣掉，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要錢。”

“可以。”周衍行低聲道，“但怎麼個賣法？份的轉讓也不是這麼簡單，再說葡萄酒廠，你對經營狀況了解多？隨隨便便給個價就賣？這是你媽媽的心。”

“我簽字，他給我錢，就這麼簡單。”姜唐說，突然推了他一把，“你別再管了行不行？好煩！”

“他是誰？”他問，嚴肅很多。

“你別再管了！”姜唐站起來，甩出點淚，狠狠抹掉，“我自己的事還不能自己做主嗎？”

“你知道我是為你好。”

“每天都是為我好，為我好，我們什麼關系？你干嘛為我好？”

“你說我們什麼關系？”

“你不就是我哥嗎？還是假的！”姜唐蹲在地上，埋下頭哭起來。

周衍行心疼，蹲下去，想去扶，被姜唐一把甩開：“你要麼閉，要麼就滾回去，別再管我了！”

“我放下公司這麼多事來找你，不是為了看你自暴自棄。”

“我就喜歡自暴自棄，我就喜歡！”姜唐推他一把，沒推，自己反而跌坐在地上，惱了，也委屈了：“你反正也不想承認我們的關系，干嘛還來管我？”

“我什麼時候不承認了？”

“你跟這麼遠的人都不說實話？”姜唐委屈哭起來，“你就說我是你妹……我只是你妹嗎？”

周衍行沉默。

當時急，跟張宣代時沒意識到這些，哪想到會這麼在意？

可看委屈的樣子，心疼得，于是上去把人摟在懷里，在額上輕輕吻了下，才緩緩道：“當時太著急了，怕你出事……對不起，我錯了。”

姜唐嗚嗚嗚的哭，像個丟了糖的小孩子似的，在他上錘打幾下，圈進他的腰。

周衍行聽的好笑，逗：“要不現在給他電話把況說明一下，或者是專程找他一趟，鄭重宣布一下我們的關系？”

姜唐仰頭，吸聲停了：“可以嗎？”

周衍行笑意溫：“不是都跟你說了，這幾天去杭城先跟姜叔坦白，你這邊臨時有事耽誤，我怕你出事趕過來了，哪里還有時間說？”

“杭城去不了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說？”

“回去，下飛機就談，行嗎？”

姜唐點點頭，從他懷里撤開點，但胳膊依舊圈在他腰上，盯了會兒，踮起腳去夠他的。

五分鐘之后，姜唐腳跟落地，心頭的躁消散不。

周衍行笑了下，“還生氣嗎？”

姜唐搖搖頭，耳尖緋紅。

周衍行撒開手，坐回沙發上，“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姜唐窩在他邊，像只慵懶的小貓似的，輕輕靠著他。

“覺得不好說？”周衍行笑了下，“那我問你，你剛剛說的他是誰？”

姜唐搖搖頭。

周衍行兀自問：“宋談添？還是他父親？”

“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

“我可以不牽扯進來，但我總有資格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