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歹也風流倜儻，怎麽能娶這種人？

也不知父親怎麽想的，為了年輕時候所謂的兄弟，他娶這種人。

偏偏為了家業，他還拒絕不掉。

可悲可嘆。

李行簡沒忍住嘆了口氣，悶頭喝酒。

祝無執瞥了李行簡一眼，心知他是為婚的事頭疼。

不過是婚罷了，既有助于拿到家業，為何還要不願？

在祝無執眼裏，正妻只要能為自己帶來利益，是誰都無所謂。

至于？

想到這，祝無執覺得自己或許是有些醉了。

腦海中浮現出溫幸妤乖巧的臉，他不免想，若是有個稍微好些的家世，哪怕是小之，也不是不能做正妻。

可惜。

的出太低，只能做妾。

祝無執又同朱良疇喝了一杯，滿上後，他看著酒杯中清澈的酒，頓了許久。

也罷，給不了正妻的位置，那便多憐、補償些吧。

會願意的。

思及還在家中等候，祝無執仰頭喝下酒，站起辭別：“李兄醉了，我先送他回去，改日再跟朱大人敘。”

朱良疇起笑道：“好，世子和李公子一路小心。”

祝無執頷首，招手來小廝扶起醉醺醺的李行簡，往府外走去。

寒風凜冽，雪花飄揚。

將李行簡送上馬車後，祝無執也乘馬車回了宅子。

此時已經暮四合，灰蒙蒙的天逐漸染上墨。

院裏燈籠隨風搖晃，雪落在樹枝上，積一團團白的花。

主屋燈火昏黃，他推門而，卻不見溫幸妤影。

“妤娘呢？”

靜月打量著主子的神，見上有酒氣，眼神卻依舊清明，不免心頭發。

小心道：“半個時辰前，夫人時玩伴邀敘舊，在流雲酒樓。”

祝無執神微凝，睨著靜月的臉，俄而吐出一句寒徹骨頭的話：“出去跪著，何時回來，你何時起來。”

靜月臉煞白，知道這是主子怪不及時通稟。

不敢違抗，哆哆嗦嗦推門出去，跪在了院子裏還未清掃的雪窩裏。

大雪紛飛，寒風徹骨，靜月的頭上、上轉眼落白。

*

溫幸妤沒想到沈為開會請他吃飯，本婉拒，但一想到這是十年來唯一見到的故人，便說不出拒絕的話。

更何況…也想聽聽家鄉的事。

和沈為開到酒樓後，拒絕去雅間，而是同他坐在大堂敘舊。

沈為開樣貌明秀若朝霞，說話極有分寸，又不失幽默，二人聊了些年趣事，溫幸妤慢慢放松下來。

說到最後，沈為開忽然神為難，言又止。

溫幸妤怕他有什麽困難，聲道：“你若是有事，直言即可，我們好歹是時玩伴，我能幫會幫的。”

沈為開卻搖了搖頭，左右看了一圈後，低聲道：“你夫君，就是這次秋闈被換卷的解元陸觀瀾吧？”

溫幸妤一愣，沒想到是問這個，點頭道：“是他。”

沈為開一聽，沉默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道：“你小心點，這次秋闈的事，怕是沒這麽簡單。”

“你那夫君…不是普通人。”

“你可不要被他騙了。”

溫幸妤自然知道沒那麽簡單，但卻不能告訴沈為開。

不擅長撒謊，輕咳一聲避開他飽含善意的目，含糊道：“他是好人，我心裏有數，你不必擔心。”

聽這麽說，沈為開眸微閃。

溫鶯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活潑好，喜歡帶著他爬樹下河，像生機的野草。

現在……膽怯弱，看起來很容易被人欺負。

最開始他以為溫鶯是富人家的妾，想著顧念年分幫幾分。後來偶然得知乃陸觀瀾的妻子，更擔心了。

陸觀瀾份不簡單，或許跟汴京的那幾位有牽扯。

他向來謹慎，本不多管閑事，但一想起小時候玩鬧的畫面，就狠不下心。

時逢難，顛沛流離，是他為數不多的鮮活又溫暖的記憶。

那些記憶，無數次支撐他堅持下去，一步步掙枷鎖，爬出牢籠。

為了這一份義，他專門請吃飯，出言提醒。

可顯然，并不相信。

思緒萬千，他收斂了方才的神，笑著點頭，邊梨渦若若現，儼然一副純良年模樣。

他看了眼外頭的天，起關切道：“天晚了，姐姐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夫君會生氣。”

溫幸妤正有此意，起披上鬥篷，笑道：“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為開道：“這怎麽行，雪這麽大，我如何能放心姐姐自己回家？”

見溫幸妤還想拒絕，他直直盯著人白皙清秀的臉，語調失落：

“還是說，姐姐怕我意圖不軌？”

溫幸妤被這話嚇了一跳，又見面前年眸沮喪，霎時心。

趕忙道：“怎麽會！我當你是弟弟。”

沈為開眨了眨眼，笑道：“既然是弟弟，姐姐就別推拒了。”

溫幸妤耐不住他一口一個姐姐，想著沈為開比自己小兩歲，又是年玩伴，和弟弟也沒差別。

于是點頭道：“那便一起回吧。”

沈為開揚起個笑臉，一張明秀的臉頓時燦若桃花。

兩人一同出了酒樓，沈為開撐傘，踏過滿街積雪，把溫幸妤送到了宅子所在的巷口。

他把傘塞溫幸妤手中，笑得狡黠：“姐姐，快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到門口了，怕你夫君誤會。”

溫幸妤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把傘還回去，沈為開就轉沒風雪。

等跑出去一段距離，年轉回頭招手：“改日再會，阿鶯姐！”

哪怕隔著稠的風雪，視線模糊不清，也得到年燦爛的笑臉。

不由得也跟著笑了，朝他揮手：“回去吧，路上當心！”

很快，沈為開修長拔的影，徹底消失在巷口。

撐著傘回到府邸，腳步輕快的穿過垂花門，待到後院後，步履驟頓。

上揚的角寸寸落下，瞳孔。

靜月跪在院落中，大雪層層疊疊落在上，幾乎將埋雪人。

溫幸妤手中的傘砸在地上，跌跌撞撞跑過去，拂掉靜月上的雪，把上的披風解下來裹了上去。

“靜月，你怎麽樣了？”

靜月凍得已經沒了知覺，用力睜開結霜的眼睫：“夫…夫人……”

見狀，溫幸妤恐慌不已，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安靜的院子終于有了靜，幾個仆人從前院的倒座房趕來。

溫幸妤半抱著靜月，紅著眼眶吩咐仆人：“幫我把扶去西廂房。”

“剩下的人去請大夫、煮姜湯。”

“快！”

仆人們這才手忙腳起來。

將靜月弄到西廂房後，溫幸妤吩咐人將炭盆燒旺，讓婢給更喂熱水，自己則去了主屋。

能讓靜月跪著的，只有祝無執。

只有他。

溫幸妤心中驚怒不已，咬著牙，一向和的臉此刻覆了一層冷霜。

推門而。

主屋溫暖如春，和外面是兩個天地，溫幸妤卻覺得渾發冷。

祝無執并不在外間。

走過紗隔，目定格在床榻之上。

燭火搖曳，暖香裊裊中，青年披織銀雲錦長衫，烏發披散，雙目輕闔斜倚榻邊。

往日孤高冷冽的眉眼，此時帶著幾分熏熏然的醉意，隨散漫。

聽到靜，他緩緩睜眼，順著聲響去。

待看清來者，他角勾起個莫名的笑，出言譏誚：

“同你那竹馬敘舊得可高興，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