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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春鶯》 67 ? 第67章

67nbsp;nbsp; 第67章

◎蹤跡◎

滄州屬河北東路, 乃邊防重鎮,夏季熱多蚊虻,冬季寒冷河湖結冰。

覃娘子的老家在滄州州治東邊的鹽山縣, 此地東臨渤海,北界平州,海岸線長達百餘裏,灘塗地廣布, 是河北東路最主要的産鹽地。

三人到達鹽山縣海鎮, 尋了個腳店暫住, 休息一天後, 去尋覃娘子的親人。

覃娘子是家中老小, 父母十幾年前亡故,當時跟家中大哥鬧得有些不愉快, 幾年不曾通信, 後來再寄信去, 就發現哥哥搬了家,杳無音信。

如今回到滄州, 覃娘子覺得也不是什麽深仇大恨, 自然是要見見親人的,最好能冰釋前嫌。

北方的秋天到底和嶺南不同,天清氣朗,涼風習習,街上枯敗的葉片簌簌, 仿佛枯黃的蝴蝶打著旋落下,堆積在地上, 馬車碾過時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三人在海鎮托人打聽, 當日下午就有了覃娘子大哥一家的消息, 說是幾年前被人陷害輸了家業,現在闔家住在一個名東安的小漁村。

覃娘子買了些禮行,雇了騾車,帶著巧娘和溫幸妤一同前往東安村。

村子很偏僻,海隅屋舍以蜃堊壁,以葦覆頂,雖說和州都沿海,但房屋構造很不同。

溫幸妤在《寰宇記》上看過一點關于滄州的介紹,但書中寫的,和親眼所見到底不同。

蔚藍的海,金的沙,大大小小的舢板船,打赤膊的鹽工,以及赤足撿蛤蜊的孩……

覃娘子大哥家離海岸有段距離,領著兩個姑娘邊走邊懷過去,三人走了一陣,停在一簡陋的院落外。

嫂子在家曬魚幹,大哥則在外面做鹽工,還未回來。等到傍晚,才算是人都到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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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見,兄妹兩皆紅了眼眶,覃娘子的大哥直說自己混賬,沒有守住父母的産業,這麽多年也不敢給妹妹寄信,覺得無見人。

溫幸妤聽著,卻覺得恐怕不是不敢寄,只是不在乎罷了。

不然這麽多年,妹妹的住址又不曾換過,為什麽不聯絡呢?

覃娘子跟哥嫂敘話到很晚,巧娘和溫幸妤早早歇了。

翌日清晨,覃娘子早早把兩人醒,留下了些錢財,沒有打招呼,悄悄離開了。

巧娘不解:“阿娘,為何不跟舅舅舅母打聲招呼?”

覃娘子神有些傷,也有些釋懷,看著不遠的大海:“昨夜敘話,你舅舅舅母話裏話外詢問我這些年賺了多,一聽我變賣家産,大部分錢花在路上,所剩無幾,就開始說這些年過得有多苦。顯然是害怕我們留下,給他們添麻煩。”

巧娘皺了皺眉:“他們怎麽能這樣。”

覃娘子兒的頭發,笑道:“人之常罷了。”

溫幸妤靜靜聽著,心底是人非,哪怕再親的脈至親,也抵不過幾十載的日月。

不免想,倘若有朝一日找到妹妹,兩人會不會也像覃娘子和兄長那般生分。思及此抿了抿,心裏有些難過。

三人回到海鎮,覃娘子決定去州治所在的清遠。

溫幸妤無父無母,唯一的妹妹尚且未尋到,勉強算無牽無掛,跟著覃娘子二人去了清遠。

覃娘子把手頭所剩無幾的錢財都拿出來,溫幸妤也出了一部分,賃了個前店後院的店肆,決定重舊業,開個繡坊。

等把繡坊開起來,已經九月份了。

滄州離邊防很近,溫幸妤常常聽到這裏的百姓談論燕雲十六州的事,有時候去攤子上吃餛飩,亦或者去茶館裏小坐,都能聽到食客和說書人講祝無執當年收複燕雲七州的功偉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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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他,可偏生都是談論他的,聽到最後都快麻木了。

治國平天下,祝無執的確是個好的掌權者。溫幸妤有時候難免會想,倘若跟他沒有發生過那些事,也會同滄州的百姓般,對他敬畏尊崇,而不是只有心有餘悸的恐懼。

*

自打五月份儂智叛,祝無執便又開始忙碌起來。

大部分臣子認為要遣文平叛,其中皇室一派的尤甚,祝無執同意了他們的請奏,選了他們推舉的餘靖、楊畋平叛,但結果可想而知,十戰九敗。

儂軍于七月轉攻韶州、賀州,朝堂上一鍋粥,那些文總算閉了

祝無執順理章授武將狄欽宣徽南院使兼荊湖南北路宣使,統轄廣南諸軍。

儂軍九月陷昭州,十月取全州。

祝無執派去的援軍將領孫沔 散布的二十萬援軍謠言,嚇退儂兵,令其回守邕州。狄欽抵賓州後,以廣西鈐轄陳曙違令冒進致敗為由,斬陳曙等三十二將,“軍中栗”。

十月立冬,嶺南戰不休,朝堂上也不安。

先是帝遭人下毒,臥病在床半月,後夭折,謚號哀帝。

祝無執然大怒,命人徹查,最終查出下毒的侍乃寧王府所出。

寧王被下獄,審訊後供出益王。

原是二人了廣陵王次子趙桓蠱,覺得憑什麽讓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做皇帝,他們都是先帝之子,理應順位。

後大理寺、刑部以及宗正寺共審,又意外牽扯出不皇室宗親參與此事。

由于此事牽扯甚廣,最終由宗正寺、大理寺、刑部、同平章事和樞使共同定案。

褫奪寧、益封號,貶為庶人,直系男丁問斬,妻妾等眷沒府為奴,叔伯、侄子等視關系遠近、是否有牽連,被流放、貶為庶人等。知者、參與者按節輕重斬首示衆或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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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朝堂人人自危,汴京無朝門河,幾場秋雨都未沖刷幹淨地上的污。

帝亡,皇位空懸,宗室中的男子因這次事件死得差不多,竟一時選不出即位人選。

好不容易推舉出個四十來歲,勉強合適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即位,就暴斃在宅子裏。

後面陸陸續續選出幾個,最後要麽被人揭發貪污罪行,要麽就出意外殘疾。

等到十月底的時候,竟一個合適的都沒了。

如今戰火四起,皇位長期空懸會引發,朝堂卻因為即位人選爭論不休,最後推了個和宋太祖隔了很多代,十三歲的年即位。

群臣舉薦祝無執加封周王,他推拒後告病于家中休養。

十一月中旬,祝無執祖籍太康忽現“黃龍”。一道觀天師宣稱二十六年前太康就現過黃龍,有“太康將出王者,二十六年黃龍必重現”的讖語,如今乃讖言應驗,并稱“王者”即祝無執。

此事迅速傳遍中原,形“天命在周”的輿論。欽天監丞立即上奏,將黃龍定為“帝王命之符瑞最著明者”,并引用讖緯“宋以周,周以征”,說明“周代宋”的天意。

而後石邑縣報“凰”、臨淄城現“麒麟”、鄴郡再出“黃龍”。同平章事、樞使等大臣聯名上奏,稱此為“周代宋之兆”,新帝禪位。

新帝不準,而後群臣以祥瑞為據,四十餘人直闖殿其禪位。新帝大哭回避,百“哂笑而出”。將領們持劍後宮威脅,新帝最終迫下詔。

祝無執三次上書推辭,三辭三讓,最終于十二月初登上帝位,改國號周,是為建隆元年。

籌謀多年,手握大權,終名正言順改朝換代,坐上那把龍椅。

與此同時,嶺南戰事告捷。

狄欽佯裝宴飲,趁雨夜率兵渡天險昆侖關,直邕州,後親率蕃落騎兵分兩翼包抄,斬首兩千餘級,俘黃宓等一百餘人,儂智焚城遁大理。

年關前,北地來信,燕雲十六州已收回十一州。

祝無執登基後,命人按照枕月院的陳設布置仁明殿,將溫幸妤用過的東西原模原樣放了進去。

許是怕景生,他大多時候都不會去仁明殿,且除了打掃的宮人外,不允許任何人進

宮廷裏的人都知道,仁明殿是新帝的忌。

除夕宮宴,祝無執不得飲酒,宴席散了後,他頭痛難忍,沒有撐傘,也沒有帶侍,兀自踩著厚厚的積雪緩行。

雪花飄飄灑灑,落在他的肩頭,四周寂靜無聲,唯有踏雪之聲。

路上的積雪宮人還未來得及清掃,目白茫茫的,遠的山巒都了模糊的影子。

寒風如刀,他卻仿佛覺不到冷。

兩年又七個月,溫幸妤當真還活著嗎?若是活著,為何蹤跡全無。

他恨的無,恨不得將找到後碎萬段以洩怨憤,有時卻又想在世上好好活著。

許是醉了,他走著走著,才發覺自己鬼使神差到了仁明殿外。

祝無執站了一會,心煩意,最終拾階而上,推開殿門。

殿空無一人,只有暖香浮,燈火熒煌。

他坐在湘竹榻上,打量著悉的陳設,輕輕嘆了口氣。

闔家團圓的日子,所有人都在陪伴家人,曹頌有了妻子,宮宴後就著急忙慌回家了,就連李行簡都千裏迢迢趕回汴京,只為了跟薛見春過團圓夜。

只有他,孤家寡人。

祝無執坐了一會,沐浴後上榻,他把臉埋在被褥中,恍惚間,仿佛嗅到了上的馨香。

半夜下意識手,到旁側一片冰涼,他睜開眼,頓覺悵然。

*

滄州的冬天比汴京還要冷,溫幸妤的手指不可避免生了些凍瘡,一熱水或者烤火,就得厲害。

當婢時也這樣,故而沒什麽不習慣的。

祝無執登基為帝的消息傳到滄州,已經是一月初了。

那天聽到消息,有些震驚,仔細想想,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從能力而言,祝無執兩載複仇雪恨攝政王,手握大權。從功績而言,他駕親征打退遼人解代州之圍,又收複燕雲七州,且選賢任能平定嶺南叛

他的確是天生的帝王,足夠心狠薄,也足夠有才智。

溫幸妤每每想起他,都會有種恍然如夢的覺。

好在那場噩夢已經遠去。

覺得祝無執都當了皇帝,必定會充盈後宮,早日開枝散葉,如此一來,他就不會再執著于這個平凡且出卑微的農

時至今日,才算是徹底放下心,覺得能重舊業制香賣,多攢些銀錢買個好點的宅子,帶著覃娘子和巧娘一起過好日子。

溫幸妤把想法給覃娘子和巧娘提了,又買工材料做了點熏香給二人看,最終三人一拍即合,決定把繡坊另外辟出一塊位置來賣香。

哪怕多年未熏香,溫幸妤只花了幾日,就慢慢練。一月底時,賣的香在滄州有了一定的名氣。

二月初,溫幸妤另外買了個一進宅子,三人終于不用蝸居在小小的繡坊後寢。

日子越過越好,溫幸妤披著裘坐在門檻上,手捧滄酒,著院落中如鹽細雪,神和松怔。

俄而,低頭看著碗中渾濁的酒,一滴淚落在當中,濺起一圈漣漪。

戰戰兢兢兩年多,如今他做了皇帝,總算不用再擔驚怕。

此後山長水闊,和他徹底了陌路人。

溫幸妤攏了攏襟,仰頭喝下溫熱的滄酒,熱辣的氣息劃過肺腑,頭一次覺得好暢快,好輕松。

雪埋大地,孕育生機。

*

二月初,朝堂徹底平穩。

祝無執下朝正前往拱垂殿理政務,曹頌疾步走來,帶來了一封來自同州的信。

是李游寄來的。

祝無執一目十行看完,著信紙的手指骨節發白。

信上說,同州白水縣縣令下令整頓當地葬崗,有人意外發現胡楊村後山一偏僻角落,竟出現了幾年前探花郎陸觀瀾的墓碑。

胡楊村村長嚇得不輕,趕忙上報,故而被李游安在同州的屬下得知。

李游趕往同州,廢了不力氣,才順藤瓜,知曉當時深夜上山埋骨灰的是州來的鏢師。

可惜嶺南戰,鏢師不知去向,故而無法得知溫幸妤是否還留在那。李游現已趕往州探查。

祝無執盯著信紙,目幾度變幻。

曹頌小心翼翼詢問,祝無執回過神,咬牙切齒冷笑:“真是為難了,為了躲我,竟跋山涉水去了嶺南。”

祝無執心底心恨又欣喜。欣喜溫幸妤或許還好好活著,又恨為了躲自己跑那麽遠。

一想到,祝無執就心緒紛,念頭一個接一個冒出來。他後悔自己沒去嶺南督戰,猜測會不會死在那,又猜測或許已經為躲避戰去了別,甚至嫁為人婦,背叛了他……畢竟一向喜歡沾花惹草,不守本分。

思及此,他眼神變得森然,心說若敢再嫁,就親手把夫當面活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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