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nbsp;nbsp; 第104章

◎他的過去◎

再醒來, 已經天明亮。

溫幸妤後頸鈍痛，視線先是模糊一片，而後慢慢聚焦, 看清了周遭環境。

破敗仄的屋子，腐朽的門窗，散發著腐敗的氣味。

躺在木床上，蓋著件玄鬥篷, 窗外是連綿青山, 蟬鳴鳥, 風過時樹葉沙沙作響。

到底是誰挾持了？

溫幸妤靜靜聽了一會, 沒聽到外面有人活的聲音, 坐起來悄悄穿上鞋子，開門看看況。

還沒站起來, 門被推開。

“姐姐醒了？”

進來的人一玄窄袖圓領袍, 容秀雅, 笑若春風拂柳。只是右眼蒙著方白紗布，看起來有些病弱。

正是沈為開。

溫幸妤現在一看到這張臉就恨得牙。

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容, 偏生不做人事。當初要不是他布下陷阱心積慮污蔑, 也不會那些痛苦。

冷冷看著沈為開，眼中的厭惡毫不加掩飾。

沈為開仿佛沒看到，手裏端著碗熱粥走到床邊，笑意盈盈：“山裏涼，先喝點暖暖子。”

溫幸妤沒接, 警惕道：“你劫持我意何為？”

沈為開將粥碗擱在木桌上，坐到旁, 輕輕嘆了口氣：“阿鶯姐莫怪, 此番請你來, 的確有事相求。”

溫幸妤往一旁挪了挪，和他隔開距離，嫌惡道：“幫你？我憑什麽幫你，憑你之前害我？”

沈為開臉有一瞬凝滯，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須臾，他道：“上次我給過姐姐選擇了，是你自己選了那條路。”

溫幸妤震驚了，心說這人怎麽如此厚無恥。

沈為開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臉上又恢複了笑容，“這次來，我是想請姐姐幫我拿到燕雲布防圖。”

溫幸妤登時翻湧起一惡心。

燕雲十六州，如今已收回十五。沈為開帶著我朝機通敵叛國，卻沒守住燕雲，想必遼國蕭太後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如今他走投無路，便想迫布防圖。

簡直惡心頂。

冷笑：“遼人走狗，你想都別想！”

沈為開也不生氣，溫言循循導：“姐姐，這也不全是為了我自己。”

“祝長庚此人子暴戾偏執，他不會輕易放棄你。你若盜取出布防圖，遼人會接納你，等到了遼國，他便無法再欺辱糾纏你。”

溫幸妤怒極反笑：“你怎麽做到面不改說出這般虛僞無恥的話？”

“簡直令人發笑！”

沈為開笑意未減，他著溫幸妤慍怒的臉，出的左眼眼珠黑沉。

溫幸妤被盯地渾發，又往旁側挪了挪，坐到了床尾。

就當以為沈為開會惱怒時，對方驀地嫣然一笑。

分明是燦然若朝霞的笑，可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分外滲人，沒忍住瑟了一下。

“姐姐，我知你心善。”

“我可以給你第二個選擇。”

他頓了頓，微微傾近，在溫幸妤因躲避差點跌下床尾時，捉住了的手臂，輕輕一拉。

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幾乎覺得到沈為開溫熱的氣息。

他眉眼彎彎，語氣輕：“只要你跟我遠走高飛，我便什麽都依你。”

“甚至可以把遼國的機送給祝長庚。”

溫幸妤一愣，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

總不能是因為對深似海。

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溫幸妤掙開他的手，起坐到木桌旁的破椅子上，沉默著沒說話，好似被打了。

方才一直試圖激怒沈為開，想著說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不曾想他卻說出這樣的話。

細細琢磨他所說的話，電火石間，突然明白了些什麽，後背登時出了層冷汗。

之前想錯了。

從到到尾，沈為開的目的都不是助遼。他或許是想……讓兩國陷無休無止的戰火。

只是不明白他為何非要如此。

沉默了一會，目複雜地看著沈為開：“不論哪條路，你的目的都是延續戰火，對嗎？”

沈為開沒想到如此敏銳聰慧。

他擡眼，目描摹著清麗的眉眼廓，承認道：“是。”

如果得到周朝機，他會稍加篡改，留下患。遼前期能重奪回燕雲幾州，後期便會重新陷僵持。

倘若得不到，那便把遼機送給祝長庚，九真一假，讓其收回燕雲，但同時會丟失西夏邊境幾城。

溫幸妤嘆了一聲：“為何要如此？”

在趙氏宋廷做時，和恩師買通軍中士兵，謀殺對敵的祝無執，而後親手把證據給祝無執，把恩師送牢獄。如果不是祝無執算無策，手段狠戾，沈為開甚至不會傷，能悄無聲息去往遼。

當初這件事，給了祝無執對汴京一些世家僚手的機會。

後來沈為開帶著機赴遼，把本該早早結束的燕雲戰事變對峙拉鋸，生生延長了幾年。甚至當初高氏叛，也有他的手筆。

如今，他的目的依舊是攪時局，延續戰火。

沈為開沉默了很久，目投向窗外，嗓音縹緲：“你還記得那時那場災荒嗎？”

溫幸妤愣了一下，點頭道：“當然記得。”

“你知道嗎，那場災荒本不該那般慘烈，”他轉回頭，靜靜看著溫幸妤，朝笑了笑，帶著幾分嘲弄：“我原本也不知道的，直到十六那年，我殺了圈我的林家。”

溫幸妤愕然：“圈？”

沈為開挑眉：“祝長庚沒有告訴過你？”

看著溫幸妤茫然的神，他心緒有些複雜，“很久之前，我跟你說過，災荒那年母親帶我流落到并州曲，做了林員外的廚娘。”

“實際上…林員外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他看上我母親的容，為了不讓潑辣的妻子發現，他以廚娘的名義把我母親騙府，而後……”

剩下的話他未說，溫幸妤卻也明白了。

民不聊生的世道，子的好皮囊便是催命符。

沈為開不多提母親的事，頓了頓繼續道：“我做了林爺的書，最開始還好，也不過天挨打挨罵。直到九歲那年，林爺猥了我。”

“我并未賤籍，便苦學，十一那年找到機會參加試，中案首，甚至取得知州欣賞，萬事俱備，只差等最後一步，即可帶母親逃離魔窟。但事與願違，林爺提前發現了這一切。”

他出個和的笑：“你知道為何嗎？”

沈為開平靜到好似在講旁人的故事，溫幸妤越聽越難，越聽越心驚。

幾乎不忍繼續聽下去。

沈為開也不在意溫幸妤回不回答。

“我曾經救過一個同齡小廝，為此還被打得半個月下不了床。後來我們兄弟相稱，互相接濟。”

他看向溫幸妤，兩顆黑玉眼珠出古怪的笑意：“唯一一次善心，換來的是背叛。”

“我了林爺的/臠。”

溫幸妤嗓子像堵了棉花，一句話說不出來。

“十五那年，母親燈枯油盡，死的那夜，我還在林爺的床上。”

“不過我也報了仇。十六那年，我終于找到機會，給全府的人下了迷藥，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哦對了，林員外和林爺，被我留到了最後。我拿了府庫裏的人參，吊著他們的命，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那副骯髒的軀，如何被我開膛破肚，淩遲肢解。”

溫幸妤聽得心驚跳，臉發白。

不敢再聽下去，“不必再揭自己的傷疤，一切都過去了，什麽都會變好，只要你及時收手。”

沈為開卻像是沒聽到，陷了回憶，自顧自說著：“後來我科考，重新遇見你。”

“你知道我為什麽非你不可嗎？”他眸繾綣：“時記憶中，你是唯一的好。母親和這些記憶，支撐著我走出牢籠。”

溫幸妤一時怔然。

只是這樣嗎？竟是這樣……在眼裏模糊的記憶，竟是他眼裏的救命稻草。

沈為開微微一笑：“中狀元後，我原本打算好好做的，但天不遂人願，我意外得知當初那場災荒，并非全然是天災。”

如果說之前聽到的讓溫幸妤同沈為開，那這句話，像是驚雷一樣在心頭乍響。

愕然道：“什麽意思？”

沈為開嘲弄笑道：“朝廷撥下賑災糧，卻被士族僚層層貪污。”

“如果說只是這樣，也不至于如此。他們不僅貪污，還囤貨居奇，哄擡價，趁機兼并侵占田宅土地。”

溫幸妤：“所以，你是為了報複這些人。”

沈為開道：“沒錯，他們該死。我道貌岸然的恩師許仲儒，祝長庚的外祖高氏……還有許多 高高在上的世家員。”

“他們都該死！”

“憑什麽他們高高在上，憑什麽我們就要低進泥塵，任人宰割！”

“我就是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縱使再高貴，也和引頸戮的羔羊沒有任何區別。”

說道最後，潤白秀雅的面容扭曲癲狂，帶著刻骨的恨意。

溫幸妤了，啞聲道：“可是百姓無罪。”

“你掀起戰火，倒黴的不止是高高在上的僚，還有無辜百姓。”

沈為開扭曲的神恢複如常。

他不再僞裝，淡淡睨了溫幸妤一眼，嗤笑道：“無辜？這世上誰人無辜？”

“你別忘了當初在村裏，我和母親是如何被人辱罵欺負。災荒年又有多人被當兩腳羊烹食。”

“不論是高高在上的員，還是賤如草芥的百姓，皆是贓心爛肺之輩。當然了，也包括我。”

溫幸妤不知如何相勸。

年困苦，但不乏接過不善意。

可沈為開不同，他從小到大，到的幾乎都是惡意。唯一一次善良換來背叛，敬的恩師造他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

他沒到過善，所以他不會善。

只有毀天滅地的心。

溫幸妤捫心自問，如果換做經歷這一切，或許會比他還要扭曲。

但話說回來，沈為開固然悲慘，那又做錯了什麽？從未害過他，在他眼裏甚至還是恩人。可他呢？恩將仇報，多次加害于。

溫幸妤心緒起伏，心說自己遇見的都是什麽人什麽事啊。一個兩個都這般偏執瘋狂。

暗中嘆息，收斂好怨念，想著該勸還是要勸，日子好不容易安穩，可不想被沈為開強行帶走。

“你想開點，只要你現在收手，或許就有機會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

“若是四戰火，你焉能獨善其？到最後痛苦的還是你自己。”

言辭有些蒼白，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沈為開沒有回答溫幸妤。

他定定看著，認真道：“兩條路，選一個罷。”

溫幸妤搖頭：“我不會布防圖，也不會跟你走。”

頓了頓，懇求道：“你放我走罷。你的目的，實際上并不需要我參與，不是嗎？”

沈為開低笑：“姐姐，你低估你在我心裏的地位了。”

“這世間我別無留，唯有你。你跟我走罷，過西夏，去往更遠的地方，尋一無人識得你我的地方，遠離塵囂，再無煩擾。屆時你能擁有想要的安穩日子，我也能拋棄恨意從頭來過，這樣不好麽？”

對上沈為開灼熱的目，溫幸妤心口一，有種不妙的覺。

不敢徹底激怒他，垂眸含糊道：“你讓我想想。”

沈為開端詳著的神，緩緩起：“好，我給你一炷香考慮。”

【作者有話說】

沈為開：我要創亖全世界

小溫：

故事馬上到結尾啦，我爭取連夜正文完結[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