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桃

車行本就空曠, 邢舟的吼聲功招來了一群人的圍觀。

桑暮的手腕被他扣著，增大的力道讓桑暮想跑都沒機會。掙了掙，沒掙。

到四面八方不投過來的視線, 桑暮有些不自在。就邢舟後不遠傳來的那幾道探究的目, 足夠讓桑暮的薄臉皮掉到地下。

借著邢舟高大的軀，桑暮不聲地往邊上挪了挪, 整個人藏在他健壯肩臂之中, 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

然而旁人的打量是了，卻無法忽視邢舟的。頭頂那雙眼睛好像要把進瞳孔裏，半秒都未從上離開過。

時間久了，手腕上傳來憋窒, 不痛, 但是硌著難。

常年在修車行泡著，邢舟手掌有不糲的繭子, 幹燥, 著糙。他方才過來的時候剛摘下手套，趕著拉人，沒在意手上的油污。

邢舟的黑T看不清污漬，只他臉上和手臂上的幾道黑印, 得以窺見他辛苦修理的模樣。

見他死盯著自己卻不松手的樣子，桑暮沉默了下，終是低聲他的名字, “邢舟…”

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有些怯生生的, 讓邢舟從不悅中回過神來。

眼前的姑娘穿著白的小子, 長度不到膝蓋。烏黑長發披在肩上，紅, 白勝雪。在修車行一衆黑不溜秋的大老爺們兒裏，桑暮有些格格不。

灰暗的冷調裝修，因著桑暮站在那裏，顯得都亮堂多了。

目移到他們接的地方，桑暮本就白，被狠著抓那麽久，被生攥出來紅倒也正常。

邢舟的手松了下，看到那痕時，面上的惱怒比方才還重。

不是因為桑暮，是因為自己。

那節白皙細瘦的手腕上，還沾了些自己手上蹭到的污漬，黑乎乎的。

剛想和桑暮說些什麽，注意到不自在的模樣，邢舟扭頭看了眼，擰眉道：“你們很閑？”

以彭焰為首圍觀的一群人被邢舟這眼刀唬得一激靈。忙識相相地四散開來，不八卦不多，給足了他們空間。

邢舟沉默了下，轉而拉著桑暮就走。

他步子不大，有意遷就著桑暮的速度。

帶著繞過障礙，一路來到休息室。邢舟推開門，把拉進洗手間。

水龍頭被擰開，桑暮的手直接被他拽過去。他臉不好，手上這回卻注意了力道。

他打了香皂往桑暮沾了油污的手腕上了兩下，指腹上的繭子著桑暮的皮，想要洗掉油污，還真難控制手上的分寸。

桑暮站在洗手池旁，只覺愣怔又魔幻。

怎麽還給自己洗起手來了，還頂著那樣一副難看的表。

而且他好笨，拇指在上面蹭來蹭去，又不是撓，怎麽可能洗掉贓污。

桑暮把手了，道：“我自己來。”

聞言，邢舟停了下，看一眼就松了手。

黑油污不好清洗，桑暮用香皂在手心打了泡沫，然後再放到手腕上。

小小的洗手間裏只有不算大的流水聲，桑暮洗完在池子上方甩了甩手，剛準備轉問邢舟有沒有紙巾，後突然上來一子。

車行的淋浴間狹小，沒有窗。懸掛著的防水門簾把洗手池和花灑分隔開。

肩骨被撞了下，桑暮擡起頭，從鏡子裏和邢舟的眼神對上。

後者視線淩厲，像能活剮人一層皮。

原本邢舟怕桑暮躲著自己，是想讓汪曼雲幫忙制造個相的機會，鑰匙自然是他給汪曼雲的，可是他們兩個應該都沒想到，桑暮居然會直接找到車行來。

或許是汪曼雲演過了，邢舟想。

桑暮的突然出現讓他措手不及，都來不及斟酌好說些什麽，眼看著就要錯過這次機會，邢舟沒再猶豫了。

他走上前，雙臂張開撐在洗手池兩側。軀池臺圍不規則圓形，把桑暮圈在中間。

靠得近，桑暮不用回頭就能到邢舟上的熱氣。

肩胛不小心地過，又退了些距離。

盡管是鏡中，那深邃的雙眸還是讓人難以忽視。桑暮躲了下，白皙的手指按著洗手池。

片刻，擡起眼，重新對上那雙眼睛。

“上次在月亮湖...”邢舟的眼皮斂下，嗓眼一哽，“我...抱歉。”

聞言，桑暮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晚的事，他們兩個默契地閉口不言。這還是這麽多天以來，他們頭回把這件事搬到明面兒上來說。不由得，桑暮想起當時的狀，還有溫度和堅。

畫面如同水般湧腦海，幾乎是下意識的，桑暮往前了。

兩人本就不遠的距離生生又挪開條小。

邢舟的表已經不能用差這個字來形容了。

不過能怎麽辦，還不是自己幹的破事兒。

到頭來還得自己擔著。

“桑暮，我是個正常男人。”邢舟解釋著，“不過沒控制住，也是我混在先，我知錯了。”

“我...我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的...”

後的呼吸漸漸深重，桑暮的腦袋也越來越低，發遮擋下耳垂紅的幾乎能滴出。

然而邢舟沒察覺，反而越說越來勁，急于證明自己的“潔自好”。

“我之前沒這樣過。”

“只對你，真的。”

“我——”

“別說了！”

後面的話卡在嚨裏沒說出來，桑暮突然出聲，還讓邢舟愣了下。

擡起眼的時候，桑暮幾乎是瞪向了邢舟。耳垂的紅被的長發遮掩，舌幾乎要打了結。

他！怎麽可以！堂而皇之地！

解釋這！種！事！

這模樣在邢舟看來，頗有發了火的意思。剛想說什麽，就見桑暮的手揚起。

原本想轉堵邢舟的桑暮突然被控制住手腕，往後一翻。

邢舟直接抓著桑暮的細腕按在腰後，使力收攏，直接讓整個人往自己這邊靠來。

距離被瞬間拉近，像是抱在一起，四目相對。

“等我說完再讓你慢慢打。”

“......”

腦海裏晃過不知道多久前，扇在邢舟臉上的那兩個掌。

桑暮面上一紅，嘟囔道：“我才不要...”

心虛使然，桑暮的聲音和蚊子似的，邢舟沒聽到說什麽。

沉默了片刻，邢舟努力將聲音放得夠輕，“我和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是滿腦子都是那檔子事兒才纏著你。”

不大的空間，邢舟的聲音清晰在耳畔。

邢舟面糾結，滿腔的字句無法拼湊足夠有說服力的話，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後，桑暮聽到他低低嘆了聲。

“桑暮。”邢舟沉沉名字，“我是真的喜歡你。”

男人的聲線自來啞，後面幾個字尤為慢，像是強調。

“我說我，邢舟，喜歡桑暮。”

“你聽清楚了嗎？”

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擊中，從口發出震直至全。

桑暮揚起臉，直直地看著邢舟。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有的影，眸淩冽，瞳孔劇烈晃。

眼前是他冷的五，上的力道實在，清晰印證著他的存在。

麻像電流似的往四肢百骸蔓延，難以言說的緒漫上來，心跳震之下，有了甜味兒。

就在這時，桑暮的手機突兀響起。

嗡嗡響充斥在狹小房間。

邢舟的眉不悅地擰起，不過仍是放開了。

離了掌控，桑暮回過神來，慌忙拿出包裏的手機。

是戴葵一。

“喂，桑桑，你到哪兒啦？我馬上到五央廣場啦！”

“我...我馬上過去，你在地鐵站等等我，最多晚五分鐘。”

而後，桑暮掛了電話。看向邢舟，找回自己最初來這裏的目的，“鑰匙放在外面的桌上了，你記得拿。”

“我走了...”

停頓了下，桑暮把想說的話咽進肚子裏。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

然而剛走出去沒幾步，後的男人追了上來。

他從兜裏掏出車鑰匙，“去哪兒，我送你。”

在桑暮開口婉拒之前，邢舟偏頭盯向，強勢道：“別說不用。”

聞言，桑暮默了瞬，然後溫聲應他，“好。”

-

車行和五央廣場很近，邢舟開車幾分鐘就到了，桑暮還等了戴葵一一段時間。

兩個人自從畢業典禮那天就沒見過，桑暮被戴葵一拉著半個棲梧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更。

若不是第二天是周末，桑暮還真緩不過來。

和邢舟的事一直纏在心裏，隔天正巧是周末，桑暮有意想要找邢舟聊聊，奈何卻收到了團隊要去巖溪村拍攝的消息。

原本不甘桑暮這個文案實習生的事，奈何朱長柯說要這次拍攝很是重要，在這兩天一夜的拍攝期間需要提供視頻文案，所以便也拉上了。

通知得突然，時間又趕得急，桑暮第二天醒來才忙活著收拾出門用的行李。

得先去公司集合，再一起出發前往巖溪村。

桑暮拖著小行李箱飛跑出門口的時候，卻撞在了一個人上。

邦邦的，不用看臉都知道是誰。

邢舟也不知道在桑暮房門口站了多久，見出來，直接接了個滿懷。

看了眼手上的行李箱，邢舟問，“上哪兒去？”

一整晚沒見面，邢舟還是板著張臉，而且臉更臭了。

巖溪村紫外線強，桑暮出門的時候還在腦袋上頂了個漁夫帽。

方才這麽一撞，把帽子都弄歪了，桑暮手扶了把。

“巖、巖溪村。”桑暮拉過被撞得歪七扭八的小箱子到前，“這兩天公司有拍攝。”

很顯然，邢舟是想同說些什麽的。

他一只手兜，低頭看著桑暮，像一堵厚重的牆擋在面前。

兩個人有點僵持，像是在消磨時間。

這麽短的時間說不清楚什麽，桑暮按著行李扶手，邊抿了又抿。

片刻，邢舟側讓開條路，“算了，你先走吧，等回來說。”

眼前被空開，桑暮停頓了下。看了眼邢舟，終究還是往電梯間走去，路過他時，步子無聲放慢。

一直到坐上電梯，邢舟還是站在那裏，沒說話。

只是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往那邊看了眼。

電梯顯示屏的數字緩緩往下，邢舟終于收回視線。

他回走進房間，關門，越過玄關，徑直去冰箱裏拿了罐冰啤。

“噗呲——”

易拉罐拉環被打開，發出氣外溢的聲響。

然而邢舟的手卻停在那裏，沒再作。

他看著易拉罐瓶口，直直愣神了好半天。

昨天的話被打斷，他原本是想晚上去找桑暮的，便在客廳一直等著。

奈何聽到隔壁靜時已是深夜，邢舟怕桑暮太累，打擾到休息，于是一拖再拖便到了現在。

誰料一個工作，又輕而易舉把桑暮帶走。

邢舟心裏擰得很，好像永遠都有意外和各種況阻隔在他們之間。他好不容易邁向一大步，現在看，又有點前功盡棄的意思。

壞心瞬間侵占正片腔，邢舟有些憋悶。

想到接下來的兩天見不到桑暮，還有點難捱。

直到悶悶的敲門聲打斷了他雜無章的思緒，他才往門口看了眼。

“誰？”

沒人回答。

“砰砰砰——”

又是三聲。

門外的人不說話，看起來像是惡作劇。

不知道是樓下住著的小孩，還是來小廣告不小心到門的。

邢舟放下易拉罐，懶散地走到門邊，開門時的緒并不佳。

然而冷臉卻在見到門外人的瞬間愣住。

剛剛坐電梯走了的人重新出現在這裏，怎麽會讓人不驚訝。

桑暮可能是跑上來的，大尺寸漁夫帽下的小臉兒白淨，極為漂亮。特別是臉頰，染了些運過後的紅。

微微著氣，手裏沒了行李，一雙杏眼烏亮，瞳孔若水洗的玻璃珠。

長發被分兩放到耳後，略微有些。

和邢舟相視時，桑暮還是有些不自覺地躲閃，不過片刻，重新擡眼，坦然地看過去。

息仍在，帶著點氣音，桑暮說話時口不平靜地起伏著。

“邢舟，你等等我。”

像是怕邢舟沒聽到，桑暮放大音量又說了一遍。

“你等我回來邢舟。”

“我有話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