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晚安

◎依賴和信任周程遠。◎

碧空如洗，烈日攀至高空，金晨曦帶著些許熱量。

周程遠帶倪音去藥堂抓藥，聞玉竹今天不坐堂，但提前和藥堂的夥計代過，藥師掃了眼藥方，拉開後一個個格子屜，作麻利地抓好藥。

藥師遞給周程遠時，順便提了句藥堂提供有代煎中藥的服務。

周程遠仔細詢問保存、服用和藥效等問題，了解之後，他拜托對方幫忙煎好。

只不過要兩個小時後才能拿到理好的中藥，可以在店等待，也可以先行離開，晚些時候再過來取，周程遠有著急的工作要理，必須離開，這邊離律所有些距離，他本意和倪音在藥堂下班再過來一趟，倪音不想周程遠太麻煩，反正也無事，便留下等待。

藥堂很大，有專門的休息區，倪音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桌面放有藥堂特制的花草茶，淡淡的苦味，還蠻好喝的。

遠在瑤城讀書的鄭時羽也在昨天結束期末考試，剛離開學校便告知倪音這一喜訊。

當時倪音正和周程遠在一起，之後又去了聞歆家中做客，不太方便回消息，只說了自己在忙，等有空聯系。

這會兒正巧空閑下來，倪音打開對話框，從上往下著，認真看了遍鄭時羽發來的幾十條消息，引用容，一條條回複。

剛回複完，那邊又發來新消息：[都放假了，還起這麽早？要不要過了啊？]

[倪音：……]

[倪音：吵醒你了？]

[鄭時羽：你這不是廢話嗎，誰手機放耳邊一直震一直震能不醒啊。]

倪音毫無愧疚，冷酷無：[既然醒了，那就起床吧。]

鄭時羽沒忍住，發過來一個聲音帶著濃濃困倦的罵罵咧咧的語音條：“祖宗，你是多久沒深群衆了，考完試都不和同學通宵開趴的嗎？重獲自由就不會興激得睡不著嗎？我他媽看著太出來才躺下，這才過去多久，讓我現在起床，我看你是想要我的命吧！”

倪音：[我記得你是高中生吧？聽說人家高中生通宵兩三晚，依舊生龍活虎，一點覺都沒有，你這力也太差了吧，假的吧。]

鄭時羽無語：[別對我用激將法，我可不是那群蠢男生。]

倪音：[噢。]

鄭時羽越琢磨越不對勁兒，氣樂了：[不是，你現在一個十點多就睡覺的養生乖寶寶，你還好意思說我？]

倪音斂眸，眼睫垂落，似一顆小石子落湖面，漣漪層層。

從昨晚，緒一直不佳，即使睡過一覺，那些低落負面的緒仍未被消解掉，只是面對周程遠，刻意掩藏，不然也不會折騰鄭時羽，就讓好好休息了。

只是，很想和對方講些話。

見倪音半天沒回複消息，鄭時羽問：[怎麽？誇你乖寶寶還不開心了？]

鄭時羽：[那小公主？這個滿意不？]

倪音：[……]

倪音：[別惡心我。]

倪音長得漂亮，格開朗，績優異，才藝富，在瑤城讀書時被人評為校花，不缺追求者，收到的書如片片雪花。

們就讀的是貴族學校，大家的家境都大差不差，從小便接家庭教育的熏陶，都很有素質很有涵養，但偶爾有一兩個不學無的紈绔子弟也屬正常。

曾經倪音有一位追求者就在此列之中，完全是敗絮其中的草包，還油膩至極，天天帶著小弟們來教室堵倪音，夾著氣泡音，自以為很有魅力，張口“寶寶”，閉口“小公主”。

因為這個典故，倪音完全聽不得這兩個稱呼，但偶爾，鄭時羽會故意鬧一鬧倪音。

此刻，鄭時羽想象得到倪音皺著眉、仿佛吃了蒼蠅一般的表，笑得差點掉下床，不過被倪音這一番折騰，也沒了困意，力充沛到能上山打老虎。

鄭時羽：[對了，最近你和小叔他們有聯系你嗎？]

倪音：[沒有啊，怎麽了？]

經鄭時羽提及，倪音才想起同樣在瑤城的那群親人，也就在剛到溪城時和通了幾個電話，假惺惺地挽留關心，一邊暗示周程遠對有所圖，并不會真心對好，之後仿佛將忘一般，再無音訊。

但也對，倪文松剛接手父親的公司，正幻想一展宏圖，可能日日想著如何從董事會那幫老狐貍們手中奪得管理權。

至于穆翠荷，一直都偏心倪文松一家，從小就不待見和媽媽，只維持著表面上的親，倪音曾聽過穆翠荷在背地裏和人抱怨爸爸對一個小賠錢貨比對他親媽還好。

之前對也都是表面功夫，只是為了順理章住進別墅并接手父母的産。

如今主隨別人離開，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合了他們的意，意味著放棄父親的公司，放棄爭奪産。

但是，倪文柏經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只有明面上那一點東西。

他疼妻子，疼獨，他們為倪音留下了很多東西，他和鐘書蘭剛去世時便有律師私下聯系倪音，而且他購買的不産等基本上都是寫著鐘書蘭或倪音的名字。

穆翠荷和倪文松他們一直都懷疑倪文柏給倪音留了很多東西，曾旁敲側擊地試探過倪音很多次，都被倪音糊弄過去了。

倪音懂得藏拙，清楚，即使在法律層面是正當繼承人，但面對沒有底線的親人和無休止的死纏爛打，沒有能力去守護一筆會讓人眼紅的財産。

雖然那棟別墅是從小長的家，是倪文柏送給鐘書蘭的結婚周年禮，房産證上清楚寫著鐘書蘭的名字，完全可以借此把其他人趕出去，但不能。

雖然公司是倪文柏白手起家、付出多年的心，讓倪文松這麽一個眼高手低、靠哥哥連年救濟才能養活全家的人摻和進去，無異于高樓瀕危，但不能阻止。

倪音一直記得倪文柏和鐘書蘭的教誨，有璀璨人生，不該為一些無用的執念和隨時都可以拋棄的外之陷在無止境的糾纏和爭奪之中。

人的貪是無窮的，會被拉沼澤，會越陷越深。

所以佯裝反抗，又一點點示弱，靜靜等待，然後等到了一由周程遠丟來的繩索，像是在賭博，毫不猶豫地抓住。

還好，賭贏了。

鄭時羽：[就前幾天倪珂突然找我打聽你的近況，還問我你暑假會不會回瑤城，我以為他們又打什麽主意，想從你上扣點東西下來。]

倪音想了下：[沒事，估計是想從你這知道我最近過得多慘，下次你告訴就行。]

鄭時羽：[告訴你吃不飽飯？穿不到新服？還天天像保姆一樣給人做飯做家務？]

倪音：[……]

倪音：[也不是不行吧，但也別編得太假了。]

鄭時羽：[所以你到底過得什麽日子啊，沒故意騙我你過得很好吧？]

倪音報喜不報憂：[沒有騙你，我現在真的很好，雖然生活條件沒有以前那麽優渥，沒有司機送我上下學，沒有做飯味的廚師，也沒有洗服的阿姨，但是周叔叔對我很好，很關心我，在神層面我很富足。]

鄭時羽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該發表怎樣的評價，最終輕飄飄揭過這個話題：[行吧，你滿意就行。那你暑假有事嗎？我能去溪城玩嗎？]

倪音爽快應下，但坦白對溪城不算很，只能照著地圖和攻略做半個導游。

鄭時羽毫不介意，說還擔心倪音把溪城玩遍了，那再陪著玩一遍多無聊啊。

比預估的時間早一些，中藥提前半個小時煎制好，周程遠在離開時說他理完事便過來接倪音，但現在還未過來，倪音不想他多跑一趟，和他發了消息，獨自去律所。

到了之後，從林歌曉口中得知，周程遠外出辦公。

倪音和以往一樣，進周程遠辦公室，只是今天出門匆忙忘記帶暑假作業，無事可做。

林歌曉和倪音相不錯，本要贊助倪音兩本言小說打發時間。

沒錯，之前倪音在書架翻到的那本便是林歌曉的收藏。

但想到被周程遠撞到的尷尬畫面，倪音連忙拒絕，覺得這種書已經和讀等同了，不宜暴在人前，只能半夜裏在被窩裏看，也不知道林歌曉是怎麽做到在嚴肅正經的律所在青天白日下在人來人往的前臺覺不到毫社死地看這種東西。

一直到中午，周程遠和岑定從外面回來，他和岑定代了幾句，回到辦公室，一邊掉西裝外套，一邊關心倪音：“吃過飯了？”

倪音點頭：“吃過了，你吃沒？”

因為周程遠不在，中午下班時，林歌曉特意詢問倪音怎麽吃飯，帶著一起去外面吃飯。

“還沒。”周程遠不以為意，“等會兒就吃。”

“那你別忘了。”關于周程遠胃病這事兒，岑定開過幾次玩笑，倪音也一直都記得，頓了下，拿起手機，“你想吃什麽，我幫你點。”

周程遠沒拒絕，思索了下：“天氣熱，米飯吧。”

倪音瀏覽著屏幕：“好。”

周程遠突然問：“中藥拿回來了嗎？”

倪音：“拿回來了，現在在冰箱。”

周程遠：“午飯後吃藥沒？”

倪音愣住：“……”

想到曾經對生姜紅糖的味道都抗拒，不難猜出倪音此刻的想法，周程遠起，從冰箱拿出一袋熬好的中藥，找了個容，放進熱水加熱後遞給倪音。

“先把藥喝了。”

倪音裝死，只當沒有聽到。

周程遠不容拒絕：“幾歲了，還學小朋友耍賴。”

倪音：“……”

一站一坐，對峙片刻，倪音敗下陣，小聲嘟噥：“我喝還不行嘛。”

在周程遠不錯神的監督下，倪音拿過塑料包，用剪刀剪了個小口，皺著臉，又一副視死如歸的表，著鼻子仰頭往裏灌。

中藥真的很苦，剛進，還沒來得及吞咽，惡心瞬間上湧，倪音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白子被褐的藥浸染，地板上也落了一片。

倪音慌忙中抓中藥袋子，這才沒全部撒掉，另只手捂著，將幹嘔憋了回去。

周程遠皺眉，他很難理解，喝藥對于倪音怎麽這麽難。

平複下來之後，倪音看向周程遠，眼眶掛著被那口中藥出來的眼淚，癟著，可憐兮兮的，道歉：“周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忍不住……”

周程遠默了瞬：“那你慢點喝。”

倪音：“……”

所以這藥是非喝不可了是吧。

但倪音心裏也知道，這都是為好。

反複做了幾遍心理建設，倪音不敢再像方才那般大口悶，啜了一小口，緩緩下咽，又苦又難言的味道侵蝕著味蕾，但好在沒有洶湧的惡心了。

就這般，許久，倪音終于喝完這袋中藥。

口腔被濃郁的中藥味侵占，舌頭已經麻木，苦得想落淚。

周程遠適時遞了杯溫水：“先漱漱口。”

倪音把空掉的塑料包給周程遠，端著水杯，僵地往洗手間去。

周程遠從外面拿過拖把，清理掉地板上的污漬。

等倪音在水池前洗漱整理後回來，周程遠并不在辦公室，仿佛死裏逃生般，有氣無力地癱在沙發上，想到還有一冰箱的中藥等著喝，眼睛都沒了。

周程遠再回來時，手裏多了杯茶。

倪音睜大眼睛，有些驚訝。

周程遠叮囑：“有點涼，你喝幾口，不難就別喝了。”

倪音本來就十分委屈，嘟噥道：“那幹嘛不買熱飲。”

周程遠解釋：“沒來得及，林歌曉們訂的下午茶，外賣剛好送過來。”

他想給倪音找顆糖果，剛好看到前臺的臺面上放著一堆茶，就先挑了杯去冰的給倪音拿過來，晚點再給們補回去。

噢，所以是特意給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