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晚安

◎你果然是騙小孩兒的。◎

耳朵被藏在掌心下, 很快被焐熱，但臉頰仍暴在冷空氣中，被吹得通紅, 周程遠照顧不過來，他用手背試了下倪音額頭的溫度, 掃興道：“那我們可以先去取蛋糕嗎？”

倪音了鼻子, 從口袋出一張皺的手帕紙，胡了：“好。”

倪音退了幾步, 和周程遠拉開距離, 微微垂著頭，有些許事後的尷尬，手臂自然垂落在側，袖不是特別長, 半截手指在外面，無措地小幅度地繞著圓圈。

周程遠好笑道：“怎麽像犯了錯誤一樣？”

他主靠近, 幫倪音整理著被蹭得松散的圍巾, 往上拉了點, 遮過小半張臉。

林列在道路旁的路燈兢兢業業工作, 暖黃暈灑下, 地面落得一層薄薄的雪紗被映金黃, 獨屬于北方城市的冬日沙灘。

走了幾步, 倪音突然問：“你那個暑假都在醫院嗎？”

周程遠愣了下, 意識到倪音指的是他剛才提到的高考結束後的暑假，他點頭：“差不多, 病危, 被推進手室好幾次, 邊離不開人, 我也不能離開。”

倪音“噢”了聲，嘟噥道：“怪不得你沒有給我補習功課。”

周程遠不解：“補習功課？”

“對啊。”今天的難過已經超份額，倪音不喜歡這麽低落悲傷的氣氛，主岔開話題，“你當時不是和我爸爸講，要來我家給我補習功課嗎？占用我的玩樂時間，我哪裏願意，得知後那天晚上都沒有睡好覺。但一直到暑假結束你都沒有再來，害我白白張了好幾天。”

“不過，你果然是騙小孩兒的，你自己都不記得了。”

倪音側頭，看了眼周程遠疑的表，譴責道。

周程遠只是驚訝：“你還記得啊？”

倪音驕傲自己的記憶力：“當然，我當時已經九歲了，又不是九個月，而且你都要把魔爪向我了，我怎麽可能不記得！”

周程遠翹了下角，擔心倪音生氣，他解釋：“我沒有忘記，不過當時是和你父親提過補習的事，沒有後續，所以沒想到你會知道，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倪音心虛了瞬，正常來說，倪文柏確實沒來得及和商量補習的事，但是那天趴在書房外面聽牆角了，所以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然，是不會告訴周程遠的。

倪音故意：“我還記得你當時是小遠哥哥，你是以為我不記得了，給自己漲輩分？”

周程遠失笑：“真不是。”

周程遠解釋當初定好時間去瑤城，但臨到那天突然有一個比較急的工作要理，不想耽擱計劃，便讓岑定替他過去，把倪音接回來。

本來周程遠便擔心倪文松不會輕易地讓倪音跟他走，更別說坦白自己的份，一個晚輩，一個曾經過倪文柏夫婦資助的貧困學生，沒有毫震懾力。

對于倪文柏他們，曉之以之以理是最沒有用的，且對方還可能仗著是倪文柏的親人，對他挾恩圖報，總之以各種借口來阻撓。

因此，多一事不如一事，周程遠從最開始就沒有打算如實告知倪文松他們，他同倪文柏的淵源，讓岑定過去的時候，也特意代了含糊份的事。

雖然岑定平時看著不靠譜，但他辦事確實靠譜。

至于在倪音面前，周程遠從未提過這些，一個是他并不認為倪音會對他有印象，說不說都無所謂，另一個原因是長輩總會讓人覺得比同輩要可靠穩重。

所以初見面，周程遠擔心倪音在陌生的環境中會不安會害怕，便介紹自己是倪文柏的朋友，在倪音喊他“叔叔”時也沒有否認。

不過，介紹為“朋友”這一份，也不算完全有錯。

這些年周程遠和倪文柏一直保持著聯絡，倪文柏很欣賞周程遠，每次聊天都很愉快，倪文柏又是那種不拘小節的格，曾調侃過幾次他們這算是忘年了吧。

周程遠建議：“不然你還喊小遠哥哥，不占你便宜。”

倪音嘟：“不要，我都喊習慣了。”

周程遠：“那隨你。”

“周叔叔。”倪音忽然喊。

“嗯？”周程遠應。

“周叔叔。”倪音又喊。

“嗯。”周程遠懂了，仍耐心應。

……

“周叔叔，周叔叔，周叔叔。”

幾次後，倪音一口氣喊了好幾聲，如同小百靈鳥。

周程遠沒想好如何回應，倪音忽然改口：“小遠哥哥。”

周程遠愣了下，無奈：“我是。”

節日對商家而言像是一種促銷手段，剛進十二月份，道路兩旁的店鋪便早早掛上聖誕節的裝飾，紅與綠，聖誕老人和姜餅人，還有一閃一閃的燈串，氛圍濃郁。

蛋糕店也是如此的裝扮，玻璃櫥窗後立著一棵一人高的聖誕樹，枝丫高低錯落地懸掛著許多金的細線，細線另一端是小小的禮盒子。

老板正在櫃臺後整理賬單，聽到門口傳來清脆的風鈴聲，微笑：“晚上好。”

周程遠扶著門柄，站在門外臺階下，等倪音進去後，他跟在後面，倪音已經禮貌地回應了一句“晚上好”，目轉向周程遠。

周程遠：“你好，我下午三點鐘的時候，通過電話在你們店裏預定了一個生日蛋糕，現在方便取走嗎？”

老板“啊”了聲，想起這事兒：“您是周先生對吧？我剛還在想給您打個電話呢。”

放下手中的計算，轉從冷藏櫃裏取出已經包裝好的蛋糕，把紙質餐、生日蠟燭和生日帽子別在周圍，再一次確定：“麻煩報一下您的手機尾號。”

周程遠報過號碼，老板核對完信息，取下在最上面的紙條，雙手握著兩側的繩子，遞向周程遠，周程遠提過中間位置，準備離開。

老板也走出來，到倪音旁，臉上掛著溫的笑：“妹妹，要不要選兩個小盒子？”指了指倪音後的聖誕樹。

倪音微訝：“這些可以帶走？”

老板：“對呀，裏面是一些隨機的小禮。”

倪音道了謝，站在聖誕樹前，打量了片刻，選了一只積稍微大一點點的金的禮盒，回頭詢問周程遠：“周叔叔，你呢？”

周程遠隨意指了一個：“你旁邊那個，紅的。”

取下來之前，倪音禮貌地又和老板講了聲。

紅禮盒稍小一點，但比金的禮盒重，但都沒有的掌心大，倪音掂了掂，好奇裏面裝的是什麽。

老板笑著看：“生日快樂，送你的小禮，可以回去拆哦。”

倪音再一次道謝：“謝謝。”

隨著他們推門離開，懸掛在門沿的風鈴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出了門，倪音就忍不住想拆開，盯著掌心的禮盒子，看了又看。

周程遠提醒：“看路，小心別摔倒了，回車上再拆。”

倪音聽話地“噢”了聲，溫度太低，只暴在空氣中片刻，手就被凍得發紅發疼，索把兩個盒子揣進口袋。

他們沿原路返回，再一次經過事故發生地，但和十幾分鐘前不同，事故已經被理好，兩輛車子也已經被拖走，路口被空出來，車流暢通，幾乎沒有曾發生過車禍的痕跡。

倪音邊走，邊回頭多看了幾眼，這幾十分鐘的飄雪，積起薄薄的雪層，將深路面覆蓋，因為這一分心，腳底了下，向前栽去，差點腦門朝地，撲了過去。

幸虧周程遠反應敏捷，他左手提著蛋糕，右手為兩人撐著傘，他連忙松開傘柄，手撈過倪音的後領，像拎小仔一樣把提了起來。

倪音這才幸免于難。

見倪音站好，周程遠才松開手，又叮囑：“路，小心點。”

倪音心有餘悸，四肢突然變得不那麽協調，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

周程遠在旁邊看著，眉梢微皺，他建議：“你抓著我服。”

倪音沒有和他客氣，抓著周程遠大腰側的位置，心裏多了安全，話也多了，嘟噥道：“周叔叔，我就說你說話有點靈驗，上次你說我不吹頭發會冒，那麽熱的夏天我就冒了，剛剛你又說我摔倒，然後我差一點摔倒。”

周程遠：“……”

周程遠：“這也怪我？”

倪音：“不然呢。”

周程遠：“你走路不看路也是因為我？”

倪音理直氣壯：“嗯。”

周程遠氣笑：“行，都是我的不對，以後我說幾句話。”

揪了會兒服，倪音有點手酸，松手活了下手指，直接挽住周程遠的手臂，繼續“叭叭叭”地說著：“那不行，我上次拜托你每日祈禱的事，你有沒有按時做？”

周程遠被的舉僵住，腳步微微頓住，適應了幾秒，默許了倪音的做法，挽手臂確實比抓服更穩妥一些。

他回應：“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封建迷信不可取，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倪音厚著臉皮：“沒有。”

周程遠冷漠：“那你現在聽到了，回去照做。”

倪音：“……”

雪從四面八方湧來，其實打傘和不打傘的結果，差別不是很大，回到車裏，兩人的服上都沾了許多雪花，倪音發梢的都換了白。

擔心倪音著涼，周程遠沒有顧上整理自己，快速打開暖風。

等待車子啓的時候，倪音從外套口袋出那兩個禮盒子，先把紅的那只遞給周程遠，然後認真地拆屬于自己的那只。

金盒子裏靜靜躺著一枚堿水結造型的針，雖然是風幹後的堿水結，但進行了進一步的加工，大概是怕顧客誤食，旁邊還夾了一張小紙條，寫著“不可食用”。

周程遠也已經拆開紅盒子，裏面是一個加了塑封包裝的小品，線昏暗，倪音看不太清楚，著堿水結湊過去，詢問：“你的是什麽啊？”

周程遠：“巧克力。”

或許別人手裏的永遠是最好的，倪音突然想吃巧克力了，眨眨眼，看向周程遠。

無需多言，周程遠已看出的想法，大方地遞過巧克力：“喏，你今天生日，只今天一次，以後這麽晚不能吃這種東西。”

倪音撕開包裝，都沒有看清巧克力的造型，一整顆塞進裏。

周程遠：“……”

周程遠點腦門：“我還能跟你搶不？”

倪音含著東西，說話也含糊，毫沒有掩飾自己最惡劣的揣測：“但你會反悔。”

咬了幾下，倪音嘗出味道，舌尖以扭曲的姿態在口腔裏著流出來的夾心，“呀”了聲：“是酒心巧克力。”

周程遠拿過撕開的包裝袋，看清在上面的食品標簽。

倪音邀功：“周叔叔，你要謝我。”

周程遠：“？”

倪音侃侃而談：“這顆巧克力幸好是我替你吃了，不然我們就是酒駕，沒有辦法開車，只能冒著大雪走路回家。”

周程遠：“……”

“不過，我們公平換，這枚針是你的了。”倪音把手掌舉到周程遠面前，掌心就放著那枚小小的堿水結針。

“不用。”周程遠不興趣，之前挑選禮盒子也是為了滿足倪音。

“怎麽不用呢，好像我是惡霸一樣。”

倪音鼓了鼓臉頰，自作主張地手，把堿水結別在周程遠大的領口，末了還用手指撥了兩下，欣賞著。

圓潤可的暖調堿水結，嚴肅正經的暗系大，同它的主人一樣，兩者怎麽都不搭，但這種強烈的反差又不是那麽相斥。

周程遠低頭看了眼，由著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