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晚安

◎有生之年能不能等來一個追妻火葬場劇。◎

等了幾分鐘, 茶出單，柯嘉驍確實有些紳士風度在，很會照顧人, 他接過店員遞來的吸管，撕掉一半後進屬于倪音的那杯茶裏, 而後把方才手握的那一半吸管包裝紙也拿開, 這才把茶遞給倪音。

“今天風有點大，你先暖暖手。”柯嘉驍心道。

“那你還點加冰的果茶？不嫌冷嗎？”倪音也關心。

“還行吧, 男生火氣大嘛, 你沒見我冬天就穿一件沖鋒？”柯嘉驍。

“沒怎麽注意。”倪音搖搖頭。

茶店裏沒有供顧客休息的桌椅，他們走到路邊樹下，隨意聊著天，有風吹過, 柯嘉驍挪了幾個角度，擋在倪音前。

柯嘉驍喝了口冰水, 問：“接下來要幹嘛？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怕被周程遠看出, 倪音沒敢朝車子那邊看, 豎著耳朵, 聽著周圍的靜, 以及時刻注意著口袋裏的手機, 在出校門那瞬便把手機調響鈴模式了。

“不用, 我家人會過來接我, 我們在這裏站一會兒就行。”

“你叔叔嗎？”柯嘉驍問。

“對。”倪音答。

之前見過幾面，柯嘉驍對周程遠的印象好, 雖然對方略有些嚴肅, 但穩重, 對倪音很關心照顧, 本來對于冒充倪音男友這件事他就沒有多想過，更別說會懷疑倪音是故意演給周程遠看，聽罷，柯嘉驍依舊神放松。

倪音隨口問：“你晚點是有安排嗎？”

柯嘉驍：“也不算吧，你要有事，我就陪著你，等你回家後，我去找朋友打球，反正他們每周五都要打球，也不缺人，我去不去都行。”

倪音：“那你都什麽時候寫作業？”

幾乎不寫作業的柯嘉驍沉默了：“……”

春意吹過，蒼綠的柳條出芽，隨著微風，在兩人後活潑地搖晃著，倪音和柯嘉驍沒有特別曖昧的作，他們只是在聊天，但面對面站著，低頭擡頭，掛在倪音臉頰的淺淺笑意，籠在周圍的氛圍，都像極了年的純。

周程遠一直坐在車裏，看到倪音出校門，看到倪音買茶，看到倪音和柯嘉驍站在路邊，他視線未有離開，平靜地注視著。

也莫名的，緒漸漸低沉，他不清楚由來，但他想大概是倪音又在挑他的神經。

許久許久，就在倪音以為剛才是眼花看錯了車子，其實周程遠并沒有來接，也白演了一出戲，正暗暗籌謀接下來一步棋子的時候。

側忽然傳來幾聲鳴笛，倪音被驚到，轉頭看去。

車窗降下，周程遠那張嚴肅但俊無儔的臉了出來，他淡淡地看了眼倪音，而後把視線落在柯嘉驍上。

柯嘉驍也被這突如其來鳴笛嚇了一跳，他心頭跟著一跳，忽然想起他現在是倪音假男友的份，而且撇開這個不講，他對倪音本來就有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現在，在周程遠，在倪音家長這如同視一般嚴肅又平靜的目裏，柯嘉驍前所未有的張，他磕磕打招呼：“叔叔是來接倪音的吧。”

倪音適時地變換著表，從被抓包的慌張，到試圖掩飾此刻，到想通後的無所畏懼，再到故意挑釁，短短幾秒鐘，湛的演技發揮到極致。

倪音語氣平淡：“周叔叔，你怎麽來了？”

但說出的話，卻好像是很不歡迎一般。

柯嘉驍錯愕地看向倪音：“？”

他有點沒懂，他們剛才不就一直在等周程遠嗎？

黑眸沉了些，周程遠看著倪音，冷淡命令：“上車，回家。”

倪音沒有違抗，乖巧地拉開車門。

柯嘉驍忽然想到：“誒誒，倪音，你書包。”他忙把肩頭的書包取下，遞了過去。

倪音轉頭，勾起清淺甜的笑意，和柯嘉驍告別：“今天好像用不著你送我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晚點電話聯系。”

周程遠虛握著方向盤，右手食指輕輕點在上面，他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眼，仿佛他就是那棒打鴛鴦的惡人，周程遠煩躁地了下後槽牙，再次鳴笛。

倪音揮了揮手，上車。

車氣氛低沉抑，倪音斂過所有笑意，面無表，一言不發，和方才面對柯嘉驍時簡直是天差地別，也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片刻，周程遠開口：“你們關系很好？”

倪音滿不在乎道：“還行吧，我男朋友。”

“倪音！”

周程遠語氣略重。

“嗯？我個男朋友都不行嗎？周叔叔是不是管得有點多了？”

倪音佯裝無辜，漂亮的眸子眨了眨，笑著說出氣人又惡劣的話，顯然是故意的。

周程遠沉聲：“我之前說的話，你都忘記了是吧。”

倪音著下，思索狀，但想的卻是如何激怒周程遠這件事，漫不經心地反問：“哪句啊，我們認識這麽久，周叔叔說過的話可太多了，我總不可能一句一句背下來吧。”

周程遠睨一眼，平靜地提醒：“我說過不能早。”

倪音拖長音調“噢”了聲，恍然大悟般：“這個啊，但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是一個年人了，現在不算早吧。”

似是猜到周程遠的下一句，倪音搶先道：“而且我也很聽周叔叔的話了，我有好好學習啊，談歸談，并不妨礙我學習。”

周程遠沉默，無從反駁。

因為倪音的績確實進步了，這是客觀事實。

短暫的片刻，縱容到了倪音，攀上道德制高點，說出更加惡劣的話，笑得愈發甜：“周叔叔，你不是不讓我喜歡你嗎？”

“我確實不喜歡你了，你現在是不是狠狠松了口氣。”

“但是我和同齡人，發展正常的關系，你好像又不太滿意啊。”

周程遠被堵得啞口無言，說滿意，是縱容倪音，說不滿意，便又了他吃醋，不管哪個答案，都會跌進倪音的陷阱之中。

但其實，周程遠不回答，倪音也清楚答案。

——周程遠一點一點都不喜歡。

那些惡劣的話何嘗不是一柄雙刃劍，刺向周程遠，而另一端則更深的紮進的心髒，倪音忍著痛意，有些不上氣，緒也漸漸煩躁起來。

無意地暴出了偏執和瘋狂，強裝鎮定，用著盡可能溫溫的語氣：“我漂亮、優秀、格好，有很多很多優點，我不缺別人喜歡，你不喜歡我，其他人會喜歡我，你不願意，總有人願意和我。”

對自己的審視和肯定，倪音從來都不自卑，清楚的芒。

對周程遠的諷刺，倪音克制不住糟糕的緒，若不是理智尚存，或許會歇斯底裏地問周程遠為什麽不喜歡，盡管是無解的問題。

倪音深吸了口氣，看著周程遠，語氣平淡：“周叔叔，你要拆散我們嗎？”

周程遠不語，臉沉了些，他盯著前方的車流。

應該是心很差吧？

應該是被狠狠刺痛了吧？

到周程遠外的糟糕緒，倪音忽然覺得刺向自己那一刀的傷口也沒有那麽痛了，了下，有種報複後的滿足，那低到塵埃又驕傲的尊嚴大概也被挽回了吧。

倪音打開車載音響，連上自己手機的藍牙，選了首歡快躁的搖滾樂。

瞬間，鼓點席卷這狹小的空間，與古怪的氣氛混在一起，倪音不在意，向後抵著椅背，小聲跟著哼唱，眉宇間有些許愉悅。

等紅綠燈間隙，周程遠側頭看了眼倪音，他最後說：“隨你。”

“但要年級前十。”

“當然。”

很快到達小區，周程遠沒有下車，他把倪音送到後便驅車離開。

到家後，倪音簡單收拾了下，換上舒服的睡，注意到手機裏多了些未讀消息，有柯嘉驍發來的，也有應尋發來的。

想起分別時當著周程遠的面，故意和柯嘉驍說“晚點手機聯系”的話，倪音猶豫了瞬，先點開了柯嘉驍的消息。

[怎麽樣？你沒有被你叔叔罵吧？]

[你叔叔不會誤會了吧？不然我和他解釋一下？]

倪音用指腹敲了敲手機屏幕，想了想，回複：[沒有，他沒有誤會，也沒有罵我，不用解釋的。]

相反，他還被氣得半死。

不得周程遠狠狠誤會呢。

應尋則是好奇八卦，詢問和柯嘉驍到底怎麽回事，要倪音必須給出個解釋。

倪音沒想瞞應尋，如實：[就是拜托柯嘉驍假扮一下我的男朋友。]

下一秒，應尋回：[什麽？？？]

倪音甚至能想象到應尋在那端驚訝地幾乎要跳起來的模樣，還沒等打出兩個字，應尋便火急火燎地撥來了電話。

應尋怪：“倪音！你看看你自己在說什麽！”

倪音淡定：“這不很清楚嗎，我拜托柯嘉驍幫我一個小忙，柯嘉驍也同意了，然後現在也功地幫過我了。”

應尋抓住重點：“等等，你為什麽讓柯嘉驍假扮你的男朋友？”

倪音語氣輕飄飄，似是本沒有意識到投出了一顆炸彈：“為了氣周程遠啊。”

“？”

“周程遠？”

好家夥，連最基本的稱呼都沒了。

應尋心想倪音這是叛逆附，和家人鬧矛盾，演什麽大型家庭倫理喜劇呢。

但很快，應尋的猜測被推翻，并得到了一個地震式驚到瞳孔放大的超級大八卦。

倪音用簡潔的語言，如實地概括了前段時間和周程遠發生的糾葛——

發現自己喜歡周程遠。

周程遠發現喜歡他。

和周程遠表白被拒絕。

周程遠逃避丟棄。

作妖威脅迫周程遠改變主意。

周程遠妥協一部分。

再次和周程遠表白。

周程遠再次拒絕。

“別急別急，讓我先捋捋，我暈字。”應尋聽得一愣一愣，CPU都給燒壞了，默了片刻，大膽總結，“所以這是個你追他逃的大型家庭倫理道德故事？”

倪音：“這樣說也不是不行。”

應尋仍沉浸在震驚的緒之中：“好家夥！倪音！你牛啊！你厲害！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你直接搞個這麽大的！”

倪音：“……”

應尋慎重地多問了句：“你確定你和周程遠沒有任何緣關系吧？”

倪音滿頭黑線：“沒有！我們家和他們家八輩祖宗都沒有關系！他最多算是我爸爸的晚輩我爸爸的忘年，因為我爸媽，他收留照顧我。”

應尋已經沒有多餘地腦細胞去思考倪音和周程遠的關系線，“哦哦”兩聲，著心口，放下心來：“那就好，不然這倫理太了，我得刺激過去。”

倪音：“……”

怕應尋不知道再想到哪裏去，倪音強調：“周程遠只比我大九歲，我可以喊他叔叔，也可以喊他哥哥，我們是同輩人，就像你和裴清宴一樣。”

聽到這個名字，應尋忍不住唏噓：“唉，要不怎麽說咱倆是好朋友呢，就連之路都如此坎坷，同是天涯淪落人，共勉吧。”

倪音：“……”

“但是吧。”應尋話音一轉，帶著興，“你和你周叔叔這人設，這日常，這互，這短短時間發生的九轉十八彎的跳躍戲劇劇，哪是我和裴清宴能比得上的，你們真有點好磕了，我現在都開始磕你們的cp了。”

據多年來的狗言文閱讀經驗，應尋放開想象，大膽預測：“下一集是不是該上演經典又著名的追妻火葬場劇了？”

倪音翻了個白眼，無語道：“你以為你在追連續劇呢。”

應尋不聽，只管鼓勁兒：“倪音你加油，有生之年能不能等來一個追妻火葬場劇，就看你能耐了。”

“做夢吧！”

倪音掛斷電話，向後仰躺在床上。

落日餘暉暈染在天花板上，那報複功的滿足并未維持很久，退散後，一切又都回至原點，倪音仍是站在牆角裏無路可走、只能原地打轉的那一個。

無法掙，亦無法釋懷。

許是提了幾句周程遠，此刻腦海中盡是周程遠。

倪音平靜地猜測，這會兒他應是已經回到律所，重新陷繁忙的工作之中，又或許找上岑定，一同去俱樂部打網球。

但總歸，都與無關。

家裏暖氣很足，倪音偏穿睡，擡手，小臂在空氣中，手腕側的紋清晰可見，盯了幾秒，用右手細細挲，青線條下是微凸的管，連接著的心髒。

山高路遠。

周程遠。

總有一天，會為而來。

作者有話說：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