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第二天, 周程遠給倪音請了假，一大早便帶著去醫院。

牙科的患者不是很多，掛上號, 沒等多久便到倪音的名字。

醫生進行初步診斷，而後開了檢查的單子。

周程遠帶著倪音去、拍片。

很快，檢查結果出來, 他們拿著結果回到診室。

由于裏面還有其他患者, 周程遠和倪音在走廊的休息區等待, 倪音盯著剛拍的口腔CT研究了好一會兒。

周程遠好奇地湊過去：“看什麽呢？”

倪音指了指後槽牙旁邊的兩顆智齒, 不慨道：“它們長得好強壯啊，我以為就一點點，怎麽會這麽大。”

是的, 倪音有兩顆智齒, 發炎的那顆正在往外生長，另一顆還在休眠狀態。

非常不幸的是, 這兩顆都是阻生智齒，以周程遠的經驗來看，倪音應該是要挨上兩刀。

但幸運的是，還好是兩顆，不是四顆。

周程遠好笑地指了指旁邊的牙齒, 給倪音對比：“因為它是第三磨牙。”

但一想到自己的未來, 倪音憂愁地嘆了口氣：“它們年紀輕輕，就不能有活力一點, 站立起來嗎, 竟然都這麽懶惰地隨地大小躺。”

這時, 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他們面前經過，倪音的視線隨著對方走了幾米, 直到對方消失在樓梯拐角，才不舍地收回視線，然後從口袋出手機，手指翻飛地發了數條消息。

“……”

周程遠心複雜地瞟了一眼。

[倪音：臥槽！男醫生真的可以！！！]

[倪音：姐妹們！我剛才在醫院！看到一個！超帥的男醫生！我理解了！]

周程遠淡聲：“很帥？”

倪音下意識道：“當然很帥！”

下一秒，意識到邊的人是周程遠，且方才說話的人也是周程遠，心虛地覷著周程遠的表，連忙討好道：“我只是出于對好事的欣賞，在我心中當然是周叔叔最帥了！我發誓！”

周程遠下倪音豎起的不正規的四手指，無語道：“我記得剛才路過的那個醫生，他戴著口罩，你能看到什麽啊，這就帥了？”

倪音辯白道：“就是帥，氛圍帥不行嗎！”

周程遠：“？”

“高長，材好。”

“白大褂金邊鏡框，還帶制服呢。”

倪音念念有詞道。

周程遠懂了，倪音的重點大概是後面那句“制服”，他臉一黑，屈指敲了下倪音的腦門。

倪音捂住額頭，想生氣又心虛，表變幻，最後只敢瞪周程遠一眼。

周程遠看一眼，回坐正，念在倪音還生病的份上，他懶得和倪音計較。

倪音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著周程遠的手臂，悄聲試探：“你吃醋啦？”

周程遠：“……”

倪音膽子大了起來，抱住周程遠，眼珠轉了轉，明顯冒出壞心思，商量般蠱道：“不然你也買一套試試？配眼鏡！斯文敗類款的！”

周程遠忍無可忍，單手住倪音的臉頰：“就這麽喜歡？”

倪音的被迫嘟小的樣子，賣乖道：“哪有！我最喜歡周程遠了！”

周程遠冷哼了聲，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消氣了。

倪音見周圍沒有人，快速地親了周程遠一下，然後不要命地朝他撒著甜言語。

忽然，牙科診室裏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倪音愣了下，想起昨晚周程遠嚇唬的話，瞬間有些慌張，抱周程遠手臂，言又止地問：“裏面，是……在做手？”

周程遠存著壞心思，故意道：“應該是吧。”

倪音怯怯：“這麽大靜？”

周程遠：“還行。”

倪音：“……”

都聽到電鑽的聲音了！

這也還行？

倪音忐忑地聽著診室的靜，哪還有半分心神去想之前的事。

周程遠無奈地捂住倪音耳朵：“害怕還聽？”

倪音：“我先做好心理準備。”

周程遠失笑：“放心，今天不會拔，等回去你有大把的時間做心理準備。”

倪音短暫地松了口氣。

十幾分鐘後，有護士出來，喊了倪音的名字。

倪音剛落下的心髒再次被提了起來，周程遠站後面，輕輕了腦袋，溫聲安道：“別張，今天真不會給你做手。”

醫生剛做完手不久，正在清潔消毒，病人也正在從床上下來。

進到診室，倪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病人上，地瞄著對方的臉，試圖發現點什麽。

周程遠故意搗，擡手捂住倪音的眼睛。

倪音掙了下，握著周程遠的手腕，想將他挪開。

這時，有腳步聲靠近，醫生已經收拾好，回到辦公桌前。

周程遠沒有再和倪音鬧，他挪開手，輕輕搭在倪音的肩膀上，把往前推了些。

醫生敲了幾下鍵盤，擡頭問他們：“結果出來了嗎？”

周程遠把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醫生又看了眼倪音，隨意道：“坐呀。”

倪音猶豫了下，格外拘謹地坐了下來。

前一位病人休息了幾分鐘，離開時要從他們旁邊經過，他腳步頓住，聲音含含糊糊：“陳醫生，那我先走了。”

醫生正翻看倪音的檢查結果，他“嗯”了聲，又耐心地代道：“忌口和注意事項都記清楚了吧？一周後記得過來拆線。”

簡單聊了幾句，病人離開。

沉默了半分鐘，倪音小聲打探道：“陳醫生，剛才那個病人……”

醫生：“嗯？”

倪音了下：“他，他做的什麽手啊？”

醫生：“跟你一樣。”

倪音愣住，茫然地看向周程遠：“啊？我今天不是不用做手嗎？”

醫生已經欣賞完倪音的牙片，開玩笑道：“長得還標志。”

倪音：“……”

醫生笑了笑，這才回答的前一個問題：“他也是拔智齒，你想什麽時候拔？”

倪音微訝：“我來定？”

醫生點點頭。

倪音不死心地問：“那我能不拔嗎？”

醫生：“理論上來講，拔不拔由你說了算，你要是不想拔，我總不能把你綁起來，強行給你拔了吧。”

倪音只聽進去“你說了算”這幾個字，連忙對周程遠道：“聽到沒！不用拔！醫生都講了！”

“我原話可不是這樣啊。”醫生好笑地看著倪音，他指了指牙片上的智齒，給倪音詳細講解，“你這個是阻生智齒，已經頂著旁邊的牙齒了，時間長了會影響到旁邊牙齒的健康。”

“而且等它長出來以後，它和旁邊的牙齒會存在一個隙，日常刷牙時很難清潔幹淨，可能會殘留食殘渣，日積月累，你這兩顆智齒還會反反複複的發炎，就和你現在這樣，所以我還是建議你把智齒拔了。”

倪音垂頭喪氣：“……”

周程遠了倪音的後頸，強調道：“聽到沒，還得拔。”

但倪音的智齒現在還在發炎階段，今天是沒有辦法拔的，醫生開了些消炎的藥，又專門和周程遠代了一番，讓他等倪音的炎癥穩定下去之後，避開生理期那幾天，拿著牙片直接過來拔智齒。

周程遠認真記下，又詢問了醫生的上班時間，這才帶著倪音離開。

考慮到可能要檢查，倪音起床後沒有吃飯也沒有喝水。

回到車上，周程遠拿過保溫杯，擰開後遞給倪音，白氣裊裊，倪音小心地抿了一口。

之後，周程遠帶著倪音吃了頓早午餐，看著把今天的第一頓藥服了下去，然後送回了學校。

一周之後，倪音的炎癥消了下去，智齒冒出了一個小尖尖。

倪音是那種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格，而且那天在走廊圍觀到別人的智齒手，著實給倪音帶來了不小的沖擊力，周程遠提了兩次，死活都不願意去拔智齒。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後，在周程遠的威脅加哄騙下，倪音還是被周程遠帶去了醫院。

同一間牙科診室。

同一個牙科醫生。

手開始之前，醫生讓倪音躺在手床上，護士拿著一塊藍綠的布，正要往倪音臉上蓋，倪音連忙停：“等等，等一下！”

周程遠眼疾手快地按住倪音：“我的大小姐，又想到什麽了？”

倪音攥住周程遠的手：“都蒙臉了，都打麻藥了，真的是小手嗎？”

醫生好笑道：“很小，半個小時給你結束。”

倪音再次確認：“能不能輕一點？”

醫生：“我技很好，你別害怕。”

倪音胡扯道：“我整過容，鼻子是假的，下也是假的，削過骨過刀，特別脆弱，醫生你一定一定要輕點啊。”

醫生：“……”

護士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周程遠無奈道：“躺好，我們早點開始早點結束，外面還有病人在等。”

倪音可憐地著周程遠，仿佛代後事一般：“我昨天晚上看到喂食機裏好像沒有貓糧了，我忘了放了，你回家後記得放啊，別著懶懶了。”

周程遠：“……”

倪音又絮絮叨叨了幾句。

周程遠無奈地安的緒。

終于，倪音閉上，默默地嘆了口氣，朝周程遠勾了勾手，周程遠傾，倪音湊他耳邊，悄悄表白：“周程遠，我好喜歡你。”

周程遠微怔。

倪音握著他的手，視死如歸地再次躺了下去。

見倪音不再頑固抵抗，醫生和護士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笑意。

他們繼續著手的步驟，醫生打趣道：“我一天至能拔兩三顆智齒，一年上千顆，十年上萬顆，相信我，我很專業的。”

倪音只強調：“那你輕點。”

醫生應得很好，但實際作時，輕是不可能輕的，那麽大一顆跟冰山似的埋在牙齦下面的強壯的智齒，不上電鑽，不敲不鋸不撬，怎麽可能拔得出來。

倪音都懶得譴責醫生騙人了。

麻藥的作用下，雖沒有覺到疼痛，但震強烈，全程都張地攥著周程遠。

終于終于，左右兩顆智齒都被拔了出來。

本來醫生是建議一次拔一側，怕影響吃飯，但倪音不想再來第二次，執意一起拔。

幸好一起拔了，不然就這樣的陣仗，經歷過一次哪兒還會有第二次，就算周程遠突然長出狐貍耳朵狐貍尾來勾引，也絕不會有下次！

合傷口。

塞上止棉球。

手結束。

護士把蒙在倪音臉上的手布拿開，倪音面發白，像顆蔫掉的小白菜，周程遠托著讓坐起來。

倪音默默地看了周程遠一眼。

“周程遠，我討厭你。”

“……”

“……”

“……”

醫生正在收拾手，他適時道：“這兩顆智齒，需要幫你打包帶回去嗎？”

倪音皺眉：“？”

護士姐姐解釋道：“一生就長這一次智齒，很多人會帶回家留作紀念。”

倪音看都沒看一眼，臉頰兩側塞著東西，聲音含糊，很是嫌棄：“我不要。”

周程遠好笑地了倪音的頭發，提醒道：“齒，真不要了？”

倪音擺擺手，讓周程遠直接丟掉，語氣恨恨：“不要！”

倪音的臉頰腫了一天才完全恢複，麻藥的效果消退以後，咽口口水都是疼的，整個人懨懨的，懶懶跳上，都煩躁地把懶懶拉開。

周程遠直接幫倪音請了兩天的假，這兩天，倪音是靠吃止疼藥度過的。

難的時候還說了好多遍討厭周程遠，周程遠不和計較，但都默默記在小筆記上，等痊愈了再好好討要回來。

第三天，倪音恢複了點神，周程遠送倪音去學校。

但因為目前的狀況，只能吃清淡的溫的高蛋白的流食，周程遠和之前一樣，每天接倪音放學回家，專門給做飯。

半個月之後，在周程遠的心照料下，倪音基本痊愈，再次生龍活虎起來，的飲食也可以正常一些。

下課後，倪音像只小鳥撲到周程遠懷裏，仰頭撒道：“周程遠，你有沒有發現我最近哪兒不一樣了？”

周程遠了明顯清瘦的臉頰：“說吧，想吃什麽。”

倪音眨眨眼：“想吃火鍋，辣辣的那種。”

周程遠：“下一個。”

倪音：“……”

倪音忍辱負重，後退一步：“那我吃清淡的火鍋。”

周程遠允許：“可以。”

倪音興，又提要求：“吃火鍋肯定要吃吧，我要吃很多很多的。”

周程遠：“也可以。”

倪音踮腳吻了下周程遠，不自：“周叔叔，你好好！我好喜歡你呀！”

“又喜歡我了？”

“我記得某人前段時間很討厭我。”

周程遠著倪音後頸，在心裏翻開了小筆記本。

“……”

“有、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