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點東西墊肚子，沒那麼傷胃。”

傅聿溫聲哄著，瓷勺堅持地沒有收回。

盛瀟兒角彎了彎：“你一個胃出都沒好全的病人，你教我怎麼養胃，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正因為有過來人的經驗，所以給你現說法，不對？”

盛瀟兒默然。

很早就發現了，傅聿只是話不多，并不是笨的人。

拗不過他，盛瀟兒就著勺子喝了幾口，再次搖頭：“我真的吃不下。”

傅聿聞言就不再勉強。

放好碗勺，人來收走，傅聿去倒了溫水，服侍盛瀟兒把藥吃了。

他做這些，兩人全程都沒有談。

他們之間，近期甚有這般靜謐的時刻。

盛瀟兒重新躺回床上，枕著枕頭，看著傅聿也在旁邊坐下了，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著的發梢。

“安心睡。”

盛瀟兒閉了一下眼睛，復又睜開，沒頭沒尾地問：“傅聿，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

“嗯？”

“那晚，說要折掉我羽翼的人是你，剛剛聽到林醫生夸我，出那種表的人也是你。”

傅聿的作稍微停頓了下。

“什麼表？”

盛瀟兒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該怎麼說，類似于很為到驕傲，功了，他也與有榮焉的表。

盛瀟兒不說話，又回了拒絕通的殼里。

傅聿不由得低嘆：“澆澆，是我錯了，我那晚口不擇言，說了重話。”

他問：“嚇到你了？”

盛瀟兒搖搖頭，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想表達什麼，想確認什麼。

良久的沉默，傅聿帶著嘆息徐徐開口。

“如果我不支持你的事業，我又何必勸你從醫，又何必為你建醫院，又何必寧愿苦等幾個月，也放任你去援非。”

雖然他也從未預料得到，一回來，就鐵了心要和他離婚。

傅聿苦笑。

和分居的這些天，他回到翠湖灣的家，面對著滿室的冷清，不止一次問自己，如果從一開始他就不多事，是不是就會一直在他邊，安心當他的傅太太？

應該會。

然而，一個靈魂不完整的盛瀟兒，是他真正想要的？

每當思及此，他就無比地確定，不論從來多次，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傅聿垂目注視著盛瀟兒失神的側臉：“你不能因為我的一次失言，就否認我的初衷，澆澆，這對我不公平。”

他的嗓音很低，是在服地哄，因此聽起來特別地真意切。

盛瀟兒轉過頭來看他，好半晌，才張了張：“傅聿，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會在意你的失言，我在意的是——”

你的失。

語句戛然而止，盛瀟兒聲音沙啞，鼻音也重，聽起來像藏了哭腔的可憐兮兮。

“在意什麼？”傅聿追問。

“沒什麼，那些都不要了。”

不能改變的事，多說無益。

盛瀟兒拉高被子蒙住頭，聲音聽起來更悶：“你去忙你的，我很累，要睡了。”

傅聿實在很不茍同這種話說一半留一半的做法，但還在發燒是事實，再多存疑，也只能先按下。

“睡吧。”

——

腦海里有短兵相接的思緒在打架，盛瀟兒以為自己會睡不好，結果，藥效開始作用，連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這覺一睡，就睡了個昏天暗地。

中途，朦朦朧朧聽到了說話聲。

沈竹齡回來了，聽說了生病，特地過來看。

似乎傅聿還被訓了。

“你怎麼搞的，昨天人不是還好好的，我讓你哄人，你把人哄這個樣子？”

“跑出來睡客房，你就由得跑？”

“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沒滋沒味的木頭兒子……”

盛瀟兒想說不不不，您兒子才一點兒都不木。

他最近浪得飛起。

就連都有點招架不住了。

的手心上的額頭，接著，沈竹齡了的臉，手指移間，護手霜的淡淡香氣傳來，是一款非常古老的國貨牌子，盛瀟兒的媽媽以前也用。

長輩來探視，盛瀟兒努力想睜開眼睛，可聞到眷的味道，睡夢中也安心無比。

睫了，未能功把雙眼睜開，就再度陷深沉的黑暗。

……

第二次幽幽轉醒，天已經完全黑了，萬籟俱寂，只留一盞小夜燈，盛瀟兒發現自己還在客房。

傅聿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床，擁著一同眠，手臂勾著的腰。

盛瀟兒一翻，他就醒了。

“要喝水？”

盛瀟兒搖頭：“上廁所。”

的聲音還是很啞，但燒已經退了，天旋地轉的暈眩減輕了不。

傅聿聞言就松開了手臂，他的黑眸里也有濃重的睡意，眼睛倦懶地閉了兩秒，復又睜開，就想起：“抱你去？”

盛瀟兒把他摁回床上。

“我自己可以。”

上廁所都要他抱的話，何統。

跑去洗手間解決完急事，盛瀟兒洗手時，無意間從鏡子里發現，自己上的睡又換了一套。

他什麼時候幫換的？

睡得太沉了，竟一點印象都沒。

難怪睡了大半宿，上也是干爽的。

從洗手間走出，盛瀟兒看了看時間，快凌晨四點了。

去喝了半杯水，補充完水分，慢吞吞地走回大床。

一直留意著的靜，傅聿只是閉著眼，懶懶地躺著，并未進睡眠。

盛瀟兒爬上床，端詳著狀似睡的男人，遲疑了一下，手推推他的手臂。

“傅聿，你回你的房間睡。”

因為鼻音，的語調聽上去反常地很乖。

“我冒了，會傳染。”

傅聿睜開雙眼，借著夜燈和的線，對上認真的臉。

真的很乖。

怎麼會有人，只要嗓子一下來，立刻就會乖這副無辜小白兔的模樣。

就是這副模樣，讓傅聿覺得，不管再怎麼尖銳不饒人，只稍對他一笑，勾勾手指，他就還是會像條狗一般爬回邊。

不笑，不勾手指，也。

慨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傅聿不說什麼，拉住盛瀟兒的手，讓躺下，重新躺進他的懷里，下頷蹭蹭的頭頂。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