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曾經也是有名有分的人，現在竟然還比不過外邊兒的花孔雀。

謝均霆嘆了口氣。

謝縱微仍舊站得如翠竹松柏一般筆，聽到小兒子帶著些憐惜的嘆息聲，他眉頭微沉，想去看一看施令窈。

小兒子可憐他算什麼，能博得阿窈一兩分的憐惜，才是意外之喜。

“延益也辛苦了。我退出朝堂多年，早已是沒沒無聞，今日能得圣人親筆墨寶，其中不得有你在圣人面前替我這老頭子言幾句的分在。”

謝縱微搖頭，施父卻制止了他謙虛的話：“行啦，畢竟你是均晏均霆的阿耶，今日家宴，你也該在。”

謝縱微臉上出一個寵若驚的笑：“是，多謝岳父。”

施父對他的稱呼不置可否，只招呼著眾人一塊兒進去，別在風口上再站著了。

秦王看著施父他們進了門，才冷冷道：“你不過是沾了窈妹和孩子們的罷了，先生見你送來牌匾辛苦，客套兩句，你竟還當真了。僅僅憑你這個人，先生絕不會搭理你。“

“是嗎？“謝縱微慢條斯理地撣了撣束帶上的玉佩綬帶，看著被長子扶著進了門，卻又往回的妻子。

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撞。

抓到了。

看著妻子像驚的小兔子一樣飛速扭回頭，又往長子臂彎里靠，謝縱微邊的笑意淡了淡，睨了一眼秦王：“到底我和阿窈是結發夫妻，又有均晏和均霆的分在。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我徹底斷開。”

謝縱微想起前段時日幾近誅心的痛苦與絕。

他害怕知道真相之后會決絕地離他而去，他卻沒有面再去求得的原諒，只能眼睜睜看著另嫁他人，幸福滿地過完沒有他的一輩子。

現在想來，何其愚蠢。

他就是死，也要纏著，扭著，夜半飄到與新夫君的床頭幽幽盯著他們，一輩子。

秦王默默抖了抖，總覺得現在一臉風霽月笑容和煦的謝縱微讓人覺，十分瘆得慌。

但瘆得慌又怎樣？他是不會放棄窈妹的。

“均晏和均霆都是好孩子，今日騎了我送的小馬，明明喜歡得很，卻還是退了回來。“秦王有些慨，若是他，早在騎上馬的時候就在想要給他的新馬打一副珠寶氣驚艷眾人的馬鞍了，“你放心吧，我沒有孩子，必定會把兩個孩子視作我親生的骨。”

秦王這話說得真心實意，謝縱微聽了只覺此人被邊疆的罡風吹壞了腦子，已是治不好了。

“他們不缺爹，反倒缺一個馬倌。秦王若興趣，去謝府門口自薦就是。”

說完，謝縱微似笑非笑地覷他一眼，抬走了。

……

重新搬回施府，大家心中都頗多慨。

雙生子只在小時候隨著阿娘一塊兒來過這里，但謝均霆看著月亮門后的那叢芭蕉，眼前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雖然知道已經過去十年，那片芭蕉葉早不是當年那片，上面殘缺的小小印記也早被雨風霜修補了別的形狀，但他仍覺得這樣和家人一起走過有過共同回憶的地方，覺很奇妙。

“阿娘你瞧，這片葉子，之前我曾咬過的。”

施令窈順著他指的方向去，笑了：“是，當時你們好像才一歲多？你們舅舅抱著大寶，我抱著你在院子里散步，你看著綠綠的芭蕉葉子，覺得喜歡，一把扯了葉子過去就往里塞。”

白得像小蓮藕一樣的手臂，綠得發油的芭蕉葉，還有姐妹幾人的說笑聲。

是施令窈不會忘記，始終珍藏的回憶。

謝縱微自然注意到了妻子臉上的，可以之為懷念的表。

“均霆自小就饞，什麼都吃。”

連花孔雀送過來的馬都要嘗嘗味道，非得騎一騎才舒坦。

謝均霆覺有些奇怪，抬頭看了他阿耶一眼，又轉頭向阿娘告狀：“阿娘，阿耶他笑話我！”

施令窈有些為難，主要是，謝縱微說的也沒錯啊。

“能吃是福，我們小寶一看就很有福氣。”雖然臉龐模樣還是年人的青懵懂，但又高又瘦，像一支蓬漂亮的竹，施令窈看得很滿意，了他的胳膊，“之后再練練就好了。”

謝縱微順勢嗯了一聲：“我給他尋了個武師傅，過幾日便讓他跟著師傅學一學武藝。”

半大小子，一的力沒地方消耗，可不就只能半夜爬起來吃了麼？

“真的？”施令窈抬起頭看他，見謝縱微點頭，心里的氣稍微消去了一點點。

姑且算他有心了。

謝均霆聽了，也有些激，對兄長眉弄眼：“阿兄，我要跟著師傅練武的話，想來會很辛苦，平時也沒什麼時間……晚上背書這件事就……”

謝均晏微微一笑，斬釘截鐵道：“一篇都不能。”

他知道弟弟其實很聰明，從前和阿耶賭氣，寧愿翻墻逃到河邊爬樹上看天看鳥，也不愿回去太學乖乖念書，但他答應了阿娘，要好好看顧弟弟的學業。

所以，均霆，哥哥是不會放過你的。

謝均霆在兄長溫得讓他頭皮發麻的眼神中默默移開了視線，凄風苦雨地仰天長嘆了一口氣。

“阿耶，你真是我的好阿耶。”

他現在沒了剛剛聽說可以習武時的興勁兒，一想到從校場回來之后還要去兄長屋里背書寫文章，他就覺得痛不生。

冷不丁被小兒子埋怨了的謝縱微腳步一頓，看著妻子笑得彎彎的眉眼，好脾氣地頷首：“無妨，到時候我與你阿兄一塊兒幫著你補習學業，你無需擔心。”

謝均霆哼了哼：“阿耶，你該不會覺得這是什麼獎勵吧？”

謝縱微面不改：“我只是覺得你們是我與你們阿娘的孩子。從前是我疏，如今對你們多上些心，是應該的。”

夜里給兩個孩子都加加課，省得他們總是神出鬼沒，影響他與阿窈相會。

謝縱微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是很能唬人的。

但他眼角眉梢漾著的那份迷思，卻被施令窈看了個正著。

……老王八蛋，一點兒也不正經。

“窈妹，你看均晏均霆都是多好的孩子，都不咱們大人心，自個兒長得多正，多好啊！”秦王笑地說著，冷冷的眼神直往謝縱微上扎，“不如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咱們一塊兒去我的別院上跑跑馬，散散心，也算勞逸結合嘛。”

謝縱微仗著自己是雙生子的親爹又怎麼樣，往難聽了說，他與窈妹還有兩個孩子之間共同的溫馨回憶也不過兩年，窈妹如今正是容易被搖的時候，難道就他謝縱微一個人會獻殷勤？

秦王如此想著，華麗的尾羽搖晃得愈發殷勤：“別院上有一口天然硫磺泉，偶爾泡一泡可以松乏筋骨，舒緩，先生與師母可以去泡一泡，咱們幾個年輕人就去跑馬涉獵，到時候可以在夕下自己手烤。窈妹，你說我這樣安排好不好？”

謝均晏和謝均霆對視一眼，默契地輕輕哼了一聲，又同時別過臉去。

阿耶休想得到他們的幫助！

旁的還好，一提到溫泉，施令窈總覺得不自在。

尤其是謝縱微，大寶小寶視線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上。

更覺得別扭了。

反正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踏那間溫泉別院，半步都不行！

“待忙過馬球賽再說吧。”

施令窈含含糊糊地拒絕了，秦王眼睛卻更亮了：“好啊，窈妹你什麼時候去練馬球？我給你新訂了一副球杖，彎柄鑲了一顆紅寶石，可漂亮可華麗了，改日我陪你試試新球杖好不好用吧。”

他也有一副一模一樣的球杖，上面的紅寶石，與窈妹的一樣，是從同一塊兒石頭上切下來的。

秦王默默沉醉在自己的小心機里。

謝縱微實在是忍無可忍，這只花孔雀怎麼還沒完沒了了？

好在施朝瑛見不得妹妹被一堆老男人小男人圍著轉，皺著眉開口：“都停在那兒干什麼？不想吃飯就自個兒出去。”

長姐發話，施令窈立刻響應，卻被施朝瑛瞪了一眼。

還好意思咧著笑別人呢。

……

搬回施家之后，施令窈更覺如魚得水，常常和隋蓬仙還有秦王相約著一塊兒打馬球，要麼就是一頭鉆進的香鋪子，再拉著隋蓬仙四逛街買東西，逍遙自在，日日不著家。

謝均霆對此表示很怨念：“阿耶，都怪你！”

好好的，給他找什麼武師傅，這下好了，還沒出師的他本跑不過師傅，每日都只能苦哈哈地練武學拳，連翻墻出去找阿娘的機會都沒了。

謝均晏在一旁優雅地翻著書，但臉上神也不大好看。

他們在外面住得夠久了，時不時也要回謝府住一晚。

面對一臉郁悶的小兒子，謝縱微風輕云淡道：“等你們阿娘玩累了，自然就知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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