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縱微輕輕嗯了一聲，指尖漫不經心地過最敏的后頸：“真不用我陪著去？”

施令窈聽出了他話里的試探，嗤了一聲：“您是大忙人，下值了奔襲個把時辰過來，只怕沒兩日，人就要曬黑炭了。”

汴京的夏日又長又熱，太遲遲不肯落山，謝縱微又不是肯涂脂抹，或者帶上幕笠遮的子，幾日下來，恐怕還真會曬黑不。

施令窈神嚴肅了些，叮囑道：“我不喜歡長得黑的，你可別折騰。”

謝縱微也沒那麼多閑逸致坐馬車，行速太慢，一來二去會耽誤不時辰。

謝縱微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都聽你的。”

“玩得開心些，但別把我拋諸腦后，忘得一干二凈。”

施令窈聽了這話有些不服氣，謝縱微卻又低下頭，親了親著紅的耳朵尖。

“你去了莊子上，我會給你寫信。看了記得回信，好嗎？”

寫什麼信啊……又不是出遠門。至于嗎？

但謝縱微的眼神溫和而堅定，大有連這條要求都不答應的話，他不會輕易放出這個門的架勢。

施令窈只得點頭：“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

空巢老牛，偶爾也需要多一些關。

謝縱微又笑了起來，語氣和：“阿窈待我真好。”

施令窈被他鬧得忍不住了胳膊，嫌惡地瞪他一眼：“你好好說話。”

看著和謝小寶如出一轍的作，謝縱微但笑不語，又親了親的臉：“遵命。”

……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上了路，施令窈把孩子們趕去和施父坐一輛馬車，自己和母親、姐姐還有小外甥兒坐另一輛。

李珠月被兄長和表兄們哄著玩兒了幾日，心好了不，這會兒正趴在施令窈膝上玩兒繩戲，不用人陪，自個兒也能把紅繩翻出花來。

能和兒們一同外出避暑，施母的心很好，看著小兒故意耍寶逗樂，臉上笑意不斷，臉都看著紅潤了許多。

施朝瑛坐在一旁，端麗雍容的臉龐上神舒展，邊含著幾縷輕快的笑。

施令窈敏銳地覺察到，姐姐的心還不錯。

雖不知道為何，施令窈也很高興，一路上扭著母親和姐姐說話，直到外邊兒傳來一陣依稀像是車馬相撞的靜，臉上的笑僵住，昔日在大慈恩寺后山馬匹發狂，車輿狂搖，顛得惡心嘔的記憶瞬間浮現。

施母察覺到小兒的不對勁，想到當年那場人禍，忙握了的手，把拉到自己懷里，皺眉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施朝瑛手掀開淡紫車簾一角，認出這是在出城門前必經的一段路，剛剛那陣靜雖然大，但百姓們并沒有一窩蜂地圍上去看熱鬧，再看不遠的那些侍衛上穿戴的鎧甲與所佩的金帶長刀，了然地放下車簾，低聲道：“是護送康王前往封地的隊伍，不知出了什麼岔子。”

提及康王，施母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紀便了一顆棋子，如今腦子壞了，人又病懨懨的，孤零零地去往封地，之后路上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像這類的意外。

馬車外的喧鬧聲倏地大了起來，除了百姓們突然高過一瞬的驚呼聲，還有侍衛們兵刃相撞，大聲呵斥百姓們退散的聲音。

施令窈心念一，把外甥兒塞進母親懷里，自個兒坐到姐姐旁邊，掀開簾子往外面——為了讓眷們一路上坐得舒服些，這輛馬車一早便被施琚行拿去改造過了，他在這一道上頗有些天分，從前施父不喜他沉迷此道，但如今見老妻和兒們都能得到好，便也沒有多加約束，任由施琚行借著改造馬車的由頭在自己屋里痛痛快快地研究了幾日的之。

托他的福，施令窈坐在馬車上，視野比路旁的百姓都要高一些，自然也看到了被侍衛們擋著不讓看的那一幕——一個著華麗的小郎君正在地上爬，時不時伴隨著幾聲嘻嘻的笑聲，像是癡了。

他后的那輛馬車不知怎地傾斜著停在了原地，施令窈又往正不知在地上胡索著什麼的小郎君上瞧了瞧，猜他應該是毫無防備之下被甩出來的，他頭上破了一個口子，此時正汨汨流著，卻沒有人管他。那些侍衛只一味地驅逐人群，卻沒有人想過上前帶著他先去往后面的馬車上理傷口。

“康王出京，怎麼就這麼些人跟著？”

康王落水一事雖沒個定論，但心里已經把責任落到了昌王頭上。這麼想來，和康王都是被昌王算計過的人，看著昌王了傷，還無知無覺地在地上爬，渾然不知昔日的天潢貴胄了旁人眼中的笑話，施令窈看得心頭發悶，嘆了一口長氣。

施朝瑛按住了妹妹的手：“隔墻有耳，不要妄自議論天家的事。”

此時人多眼雜，馬車旁雖有侍衛護佑，但也保不齊人群里有沒有什麼千里眼順風耳。

姐姐說得有道理，施令窈悶悶地點了點頭。

好在隨著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道驚怒的男聲落下：“混賬東西！圣人讓你們護衛康王，你們便是這麼當差的嗎？！”

施令窈一怔，認出來人，是秦王。

馬車外，早已被昌王買通的侍衛長低下頭，說了一通認錯陳的話，秦王不耐煩聽，翻下馬，大步走過去將躺在地上四肢的康王給拎了起來。

看到他眼瞳中的空，秦王心中一痛，待他注意到康王額頭上的傷口時，更是然大怒，手已經落在了刀鞘上，卻遲遲沒有拔刀。

……他現在責打了這些護衛，待到他無法護送之后，一路上他們說不定又會怎樣慢待康王。

“去瞧瞧馬車出什麼問題了，為何馬兒會發狂，我先帶康王去后面的馬車上理傷口。”

說完，秦王轉，被他牽著站了起來的康王卻死活不肯走，忽然，他抬手指向施令窈們所在的馬車，嘻嘻笑了兩聲：“人！”

這傻侄子。

秦王此時哪有什麼心看人，他近來心都糟糕了，沒能趕上在皇城里為康王辦的餞別宴，心中過意不去，這才騎著馬追到城門口，想著能不能再送他一程、

他抬起眼，卻看見不遠的馬車上布簾微，出一張他魂牽夢縈的人面。

施母看出的猶豫，溫聲道：“康王邊伺候的人不怎麼盡心，一時半會兒的恐怕連傷藥放在哪個箱籠里都不知道。讓銀盤把金瘡藥送去給他們吧。”

施朝瑛帶著家人出門時有個習慣，會將常用到的傷藥和各類藥丸子分幾份隨著帶著，這會兒剛好派上用場。

施令窈聽著母親的話，點了點頭，從車輿角落的櫥柜里拿出金瘡藥和棉紗遞給了銀盤，低聲吩咐了兩句，銀盤點頭：“是，婢這就去。”

直到車簾放下，秦王有些狼狽地扭過頭，斷開了視線。

他接過那個圓臉使遞來的傷藥，低聲道：“同我向你們娘子道謝。”

……

那場風波很快又過去了，馬車骨轆轆地行駛起來，出了城門，吹進來的風里都帶了綠意的涼爽，施令窈松了口氣：“舒服多了。”

施朝瑛看著妹妹重又恢復那副沒骨頭的樣子，眉頭一，但轉念想到這幾日妹妹在面前格外乖巧，生怕生氣的樣子，又有些心虛。

罷了。

出來游山玩水，怎麼自在怎麼來吧。

謝、施兩家的侍衛護著幾輛馬車從小路上路過，出了汴京，幾個孩子便嚷嚷著要騎馬，施朝瑛點了頭，好在他們也知道分寸，圍在車隊附近，沒有撒歡兒跑遠。

在農田里勞作的幾個婦人羨慕地看向駛過的馬車，有人笑著道：“貴人坐的馬車，路過的風都是香的呢。”

“不知是汴京哪家的貴人，派頭這樣大。”剛剛可數了，足足有二十個護衛呢。

婦人們說笑了一會兒，又繼續彎腰干活兒，唯有一個衫灰撲撲，臉也臟得看不清本來面目的人直起腰，死死盯著遠去的車輛。

不會認錯，方才騎著馬過去的，是的兩個侄兒。

那馬車里坐著的，豈不就是施令窈那個賤人？

“喂，啞，你瞧什麼呢？又想躲懶是不是！快點兒干活！”

第67章

眼看著那婦人說著說著就要拔過來打, 謝擁熙練地抱住頭往下一蹲，布衫子被旁邊的麥草一扯，出一截枯蘆葦似的手腕, 依稀還能看見白凈的底。

日頭正曬, 旁邊的幾個婦人連忙拉住：“熊大家的，算啦，別和這個啞計較，還不夠晦氣的。該回去做飯了。”

熊大嫂罵罵咧咧地收回了還沒揮出去的掌，呵斥道：“你給我在這兒仔仔細細地拔草, 等我回來要是我看見還有一雜草長在這田里，你就等著吃打吧！”

謝擁熙蹲在地上，點了點頭, 熊大嫂這才氣順了些, 哼了一聲，和旁的幾位婦人上了田埂各自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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