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晏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頷首：“嗯，你說對了。”

這樣淡然的語氣，偏偏說的是最惹人生氣的話。

謝均霆在一旁憋笑，又覺得痛快，自家兄長那張刻薄起來有多厲害，真是再沒有人比他更深了。

就該讓崔佑圖這衰貨也吃一吃掛落。

崔佑圖咬著牙，想起家里長輩的叮囑，心里一狠，不如鬧個大的，也好讓姑母瞧瞧他崔小爺是有本事的！

見崔佑圖悶頭悶腦地就要沖上來，拳頭得像錠子一般大，儼然是要逞兇揍人了，謝均晏微微有些驚訝，他倒不是看不出崔佑圖故意找茬的意圖。

只是他們這些世家出的子弟，能被放出來讀書見人的，家中長輩已然將一些道理掰碎了講過許多次。汴京如今是個什麼局勢，誰家不能得罪，其實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但崔佑圖這樣莽撞行事……博陵崔氏打的是什麼主意，昌王又意為何？

不過幾個眨眼間，謝均晏想了很多。

謝均霆見人都要打到面前了，他自詡份的翩翩君子兄長還愣在原地，不由得急了：“阿兄！”

謝均晏嗯了一聲，把書冊往旁邊一丟——謝均霆瞪大了眼，兄長一直很惜他的東西，之前從沒見過他這樣。

“均霆，讓我瞧瞧這些時日你練武的果。”

崔佑圖后那些學子在猶豫過后，也有幾個跟著沖了上來，一時間學舍廊下劍拔弩張，謝均霆聽了兄長的話，莫名生出幾分豪壯志。

“中！”

他要向兄長證明，他不是孬種！

……

此時，施府

對著一堆新鮮瓜果菜發呆的施令窈回過神來：“替我多謝你們家主。”不僅送了這麼些東西過來，連儲的冰都給拉了許多過來。

又讓綠翹端些酸梅湯出來分給他們。

聽從任瓊崖吩咐過來走這一趟的管五有些不好意思：“謝夫人太客氣了……”

這時有使急匆匆地過來，后面還跟著個小書。

施令窈依稀覺得他有幾分眼，等待那張哭喪的苦瓜臉湊到跟前，倒吸一口冷氣。

“謝夫人，不好了！您家的大郎二郎又和人打起來了！”

這種事一回生二回，施令窈十分淡然地對著愣在當場的管五點了點頭，道了聲失禮，讓小書到一旁說話。

“人沒事吧？”

小書嚴肅地思考了一下：“您指的是哪一邊？”

施令窈很想一他禿禿的大腦門，好笑道：“自然是被我兒打的那一方。”

小書向的眼神登時便多了幾分復雜，坊間有傳，謝家那對雙生子如今的母親其實并非原來那個了，他起先也因為施令窈看起來過分年輕而有些懷疑。

而現在，不用懷疑，幾乎可以確定，真不是謝家雙生子的親娘！

哪有親生母親在得知自家孩子和別人打架之后，先問的竟然是對方怎麼樣？

小書模樣深沉地想，只怕是擔心得賠人家許多銀子吧。

施令窈有些疑：“對方傷得很嚴重嗎？”有大寶在，應當不至于吧。

見這小書半晌說不清楚，施令窈嘆了口氣，大步往外走去，苑芳連忙跟了上去，只來得及扭頭吩咐綠翹好生送任家的人出去，再和大娘子們說一聲們去太學的事兒。

綠翹連忙應聲，只是在后面那件事上有些不準，要是大娘子們問起娘子為何要去太學，要不要如實把兩位小郎君打架的事兒說出來呢？

……

等施令窈到了太學，門口掃地的老太爺還記得，笑呵呵地和打招呼：“妮兒，又來給孩子腚啊？”

話理不，施令窈有些哭笑不得，跟著前來指引的書到了一清幽園舍前，書推開竹門，嘎吱一聲的靜引得正站在太底下罰站的幾個年都抬頭來。

“阿娘！”

聽到這聲包含了諸多的‘阿娘’，施令窈腳下的步伐邁得更快了些。

大寶和小寶此時正需要替他們主持公道！

但等走得近了，一群年五彩斑斕的臉映眼簾，施令窈頓了頓，看向人群里唯二面皮白凈，看起來毫發無損的兩個秀年，竭力平角，抬起手指了指那些不是青了眼就是紫了臉的人：“這是怎麼回事兒？”

謝均霆正要開口，見一白發白須的老頭兒走過來，連忙沖著施令窈使了個眼神。

新來的太學正老頭兒很不好對付，阿娘可要當心。

施令窈不負他，與他對上眼神。

謝均霆不免有些得意，看來他們母子之間獨特的心心相印技能還是很好用的。

施令窈心疼地了他的眼角：“怎麼眼筋了？是不是方才被打了落下后癥了？”

謝均霆：嗯……他該怎麼說呢？

謝均晏接到阿娘擔憂的眼神，笑著搖頭。

“咳。”

后傳來一聲老邁雄厚的咳嗽聲，施令窈一聽就知道發出這聲音的人子好著呢，轉過去，有些驚喜地瞪大了眼。

“世伯！”

新上任的太學正，正是施父的舊，當世有盛譽的清儒名流——李正。

李正板著臉，看著一臉樂呵的世侄，想教訓兩句，看著那張悉的、年輕的小臉，想起施賢弟這些年來的煎熬與痛苦，又有些舍不得，只好又咳了咳：“子還好吧？日頭大，你去廊下站著，讓這幾個臭小子在這兒好好反省！”

兩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崔佑圖就開始尖：“這不公平！你們在上面有人！”

這個你們自然指的是謝家兩兄弟。

謝均晏與謝均霆對視一眼，默契地嗤了一聲，聲音不大，崔佑圖那張被曬得通紅的臉更紅了。

此時外邊兒又響起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崔佑圖見著來人，眼里一熱。

他上面可算來人了！

“阿娘！姑姑？！”

崔佑圖慚地低下頭去，沒想到，他給家里丟了人，姑姑還愿意特地從王府出來一趟撈他回去。

他也實在沒想到，謝家兩兄弟看起來瘦瘦高高的，結果都這麼能打！他們七八個人一窩蜂地圍上去，沒占到便宜不說，還背了一傷。

谷超箐看著被全家人捧在掌心里疼的兒子現在臉又紅又腫，活像是祭祖時擺在祖宗牌位前的那顆豬頭，手在心口上長吸了一口氣，腳步一時不穩，崔側妃連忙往旁邊站了站：“二嫂，你沒事吧？”

谷超箐擺了擺手，默默加快了腳步朝崔佑圖跑去，語氣驚怒：“是誰，是誰害了我兒？”

一扭頭，就見施令窈站在那兒，還有后站著的兩個年，俱是風清秀逸，俊非常，臉上一點兒傷的痕跡都不見，頓時更生氣了：“好哇，你們聯合起來多對一傷我孩兒，竟不會覺得虧心嗎？”

崔佑圖和其他學子對視一眼，沒好意思吭聲。

他們……好像才是多的那一方啊。

……

太學那邊飛狗跳，紫宸殿也沒消停。

謝縱微抬眼，見昌王擋在自己面前，微微笑道：“昌王有何指教？”

第78章

紫宸殿四角都擺著盛了巨大冰山的冰鑒, 有宮人不斷地轉著冰以求涼意四溢，整座殿都充斥著混合著涼意的龍涎香氣息，謝縱微站在昌王面前, 面對他充滿鷙的眼神時, 尚有心思在想前兩日施令窈說過要給他調一款香脂的事。

雖然他認為堂堂君子不必拘泥于容貌小節，但誰讓妻子熱衷于花心思打扮他呢？

只要愿意對他花心思，就很好。

相比之下，往臉上、上涂些香脂，也不是什麼特別難以忍的事兒了。

昌王既選擇在紫宸殿攔下他, 便知道如今殿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地方，都充斥著建平帝的眼線，謝縱微氣定神閑, 等著他開口。

昌王看著那張始終淡漠若天山霜雪的臉, 心中暗恨，面上還是不得不撐出一副笑臉：“指教算不上……謝大人年長本王幾歲，行事作風向來為父皇夸贊, 本王心向往之, 也想著學一學謝大人的本事，今后再遇到被人構陷之事, 也不至于慌了手腳。”

這是在暗示他知道那兩箱東西是在他謝縱微設計之下龍轉, 沄河堤壩被火藥炸毀之事亦是他的手筆？

謝縱微面無表：“昌王說笑了, 臣也好奇，是誰那般手眼通天, 能夠堵住在場之人悠悠眾口, 直到趙六冒死進京呈上折子，咱們才得知沄河堤壩被毀的真相。”

昌王眼神微厲。

隨秦王出京的那伙人里，的確藏了他的暗樁。

“不過昌王放心, 臣一定不負圣人所托，定會將重振沄河水利之事辦妥。”謝縱微笑著看向他，“若昌王沒有旁的吩咐，臣先退下了。”

昌王面沉郁，卻不得不讓開一步，看著謝縱微逐漸遠去的背影，他暗自心想，父皇將調查沄河堤壩被毀之事給了李緒，但此人剛正不阿，行事頗為果毅，回京這些時日，也不見他外出際，只怕也是個死心眼只走忠君之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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